“然后呢?”姜翡聽得津津有味,只恨沒當(dāng)場看見。
“我當(dāng)時(shí)氣得不行,指著他說我是張家明媒正娶的主母,論規(guī)矩,她該跪我,論身份,他們倆都該跪我,我問他是周姨娘跪還是你跪?!?/p>
姜翡沖她豎起兩個(gè)大拇指,“精彩!后來誰跪了?周姨娘?”
安平郡主點(diǎn)了點(diǎn)頭,“可見張諍這個(gè)人,心里只有他自己?!?/p>
姜翡拿起鉗子撥了撥潭門里的火星,“他若執(zhí)意不肯和離,你打算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郡主說:“先耗到年后,要是他執(zhí)意不肯,那我便豁出這張臉,鬧到衙門里去,與他義絕?!?/p>
姜翡心說這古代男尊女卑的觀念根深蒂固,男人可以休妻,女子卻不能休夫,女子想要分開除了和離這一條路,就只能靠官府。
要是裴涇當(dāng)上皇帝的話,最好是讓他把這條改了,改成女子也可休夫。
不過如果由她說出來,裴涇還指不定怎么亂想,估計(jì)還以為她在給自己找退路。
說到這里,安平郡主嘆了口氣,“說實(shí)在的,我有時(shí)又不想和離了。”
“?。繛槭裁??”
安平郡主道:“母親近來總勸我,說我還年輕,和離后該再找個(gè)人家。我可不想剛從火坑里跳出來,又跳進(jìn)另一個(gè)坑里。她近來和那些夫人走得近,就是在幫我相看,她說她怕自己哪日不在了,我身邊沒個(gè)依靠,可你瞧我這里,丫鬟仆婦一應(yīng)俱全,哪里就缺人照顧了?”
姜翡目光落在炭盆里跳動的火星上,低聲道:“那不一樣?!?/p>
她想起了裴涇,要是哪一天她不在了,裴涇身邊自然也少不了丫鬟仆婦,侍衛(wèi)護(hù)院更不會缺,吃穿用度照樣周全。
可那些照料再妥帖,終究抵不過一個(gè)能放在心尖上的人。
正說著,外頭丫鬟進(jìn)來回話:“郡主,姜小姐,昭寧王在公主府門外等著小姐,王爺說他不著急,你們慢慢說?!?/p>
姜翡還能不了解裴涇么,那句“不著急”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安平郡主看向姜翡,眉眼彎了彎,“你才來我這多久,這便有人急著來尋了,真是一刻都離不得人。”
姜翡被她打趣,臉頰有些熱,轉(zhuǎn)頭對丫鬟道:“他既然不急,那就讓他等會兒,我和郡主還有話沒說完?!?/p>
“也就你敢這么指使昭寧王了?!卑财娇ぶ鬏p笑道。
姜翡不接這茬,繞開話題,“你既不想再嫁人,那有沒有想過換一個(gè)地方生活,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安平郡主聞言,眼里落了層淺淺的光,卻又悵然道:“想是想,但是我沒有那樣的勇氣。”
窗外的風(fēng)卷著寒意,把窗棱搖得“吱呀”作響。
姜翡走過去推開些窗,天色沉沉的,空氣里都是濕冷的氣息。
“快下雪了吧?”姜翡問:“往年京城的初雪都是什么時(shí)候?”
安平郡主走過去,扶著窗棱說:“也差不多是這個(gè)時(shí)候了,你往年冬日不住京城嗎?”
“記不太清?!苯湫α诵ΓD(zhuǎn)頭就看見一名丫鬟走入院中。
安平郡主一下笑了,“看來是昭寧王等不及了,這就巴巴地讓人來催。”
下人忙解釋道:“回郡主,不是王爺,是張諍張大人來了?!?/p>
聽見這個(gè)名字,安平郡主臉上的笑意瞬間沒了。
姜翡留意著她的神色,“你見嗎?”
安平郡主道:“見。正好跟他說清楚,再這么糾纏下去,我便鬧到衙門里去,張諍好面子,應(yīng)該會答應(yīng)下來。”
她看向姜翡,“正好也送你出門,省得昭寧王一會兒又尋過來跟我要人?!?/p>
安平郡主說完,便與姜翡一同往外走。
剛出府門,就見張諍已攏著手等在那里,見她們出來,快步迎上前。
“郡——”張諍的聲音在看見姜翡時(shí)一頓,眉頭皺了皺,卻沒理會姜翡,徑直對安平郡主說話。
“郡主,我有幾句話,想跟你私下談,此處還有外人,怕是不便說?!?/p>
“既然不便,那就不必說了?!卑财娇ぶ鞯?。
姜翡看了眼巷子,裴涇的馬車沒堵在門口,停在幾丈遠(yuǎn)的一棵樹下,“那你們談,我就先走了。”
“你不用走。”安平郡主一把拉住她,像是跟張諍較勁一般,“你不是什么外人,沒什么是你不能聽的,有話就在這說吧?!?/p>
張諍被堵得一噎,臉色瞬間漲紅,帶著幾分窘迫??砂财娇ぶ骷纫验_了口,他又不好發(fā)作,卻只能咬牙忍著。
他深吸了口氣,終是垂了垂眼,放低了姿態(tài)道:“以前是我糊涂,被周姨娘給迷惑了,如今我已將周姨娘休棄,府中再無旁人,只要郡主肯回心轉(zhuǎn)意,往后我必待你如珠如寶,斷不會再讓你受半分委屈?!?/p>
“嗤?!苯湟粋€(gè)不注意笑出了聲,連忙收斂表情,“不好意思啊?!?/p>
張諍哪里聽不出她的嘲弄,本就強(qiáng)壓著的難堪瞬間翻涌上來。
“這是我與郡主之間的私事,還請姑娘自重,不要在此插嘴。你這般,實(shí)在是有失體面!”
話音未落,他后領(lǐng)突然被人狠狠揪住,一股大力猛地向后一拽,直接把張諍掀翻在地。
“誰?!干什么!”張諍又驚又怒,掙扎著要起身。
還沒看清來人,就見墨色的衣擺一晃,一只腳重重踩在他胸口。
裴涇踩著張諍,微俯下身,冷冷道:“你在對誰兇?”
張諍被那眼神懾住,一時(shí)竟不敢掙扎,“沒……下官沒兇誰?!?/p>
“你當(dāng)本王是聾子?本王都聽見了,你還敢說沒兇她?”說著腳下一碾,力道更重,“本王的人你也配教訓(xùn)?”
張諍頓時(shí)悶哼一聲,疼得額上滲出冷汗。
“咱們走吧。”姜翡上前拉住裴涇的袖子,“你要是把人打傷了,他們就沒法說正事了?!?/p>
裴涇這才冷哼一聲,緩緩收回腳,朝安平郡主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準(zhǔn)備離開。
“啊對了?!卑财娇ぶ骱鋈婚_口,“方才我看那茶你挺喜歡,讓人給你包了些,你拿回去喝。”
裴涇腳步一頓,立刻警覺地回頭,“什么茶?”
姜翡心里咯噔一聲,心道千萬不要說巖茶,千萬不要說巖茶,求你了。
結(jié)果就見安平郡主笑意淺淺道:“武夷巖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