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苓的伺候下,換上婚服,梁崇月并未著急梳妝,而是走到了露臺上,天邊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青灰色的天空下,她的太女府上一片耀眼的紅。
“殿下,吉時快到了,該上妝了。”
云苓在梁崇月身后提醒著,聞言,梁崇月才走回殿中,開始任由云苓為她裝扮。
云苓的手藝極好,就連外祖母來時看到后都忍不住稱贊。
外祖母再為梁崇月梳頭,不經(jīng)意般的提到:
“殿下,今日先去接哪位側(cè)君?”
李彧安從他的太師府出嫁,赫言庭從廣陵王府出嫁,雖說都在曲安宮道,可先接誰,后接誰也是有說法的。
梁崇月并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自然是先去接李彧安,他離的近。”
高陽郡主倒是沒有想到會是這個原因,不過殿下是太女,她今日就算是誰也不接,讓兩位側(cè)君自己過來,誰又敢說什么呢。
雖不是迎娶正君,但該講究的一點都不少。
晨曦初照,金芒透過雕花窗欞,灑在滿室的珠翠綾羅之上。
梁崇月端坐于梳妝臺前,銅鏡映出她那張明艷而英氣的臉龐,雙眸隱蘊(yùn)著幾分大婚將至的期待與莊重。
一個月不見李彧安,不知道這家伙都給自己準(zhǔn)備了多少抬嫁妝。
母后已經(jīng)做主將她大婚本該戴的頭面換成了頭冠,云苓手捧一支鳳釵,紅寶石明艷似火,翡翠碧綠澄澈,精雕細(xì)琢的金飾在晨光下熠熠生輝。
梳子在如云的烏發(fā)之間緩緩穿過,每一次都帶著外祖母對她的美好祝愿。
將她及腰的長發(fā)細(xì)細(xì)梳理順滑,再盤成高髻,端莊中不失靈動。
額前輕點的花鈿,宛如綻放的金蓮,細(xì)膩的金粉輕敷于面,襯得肌膚如雪。兩頰的胭脂暈染出淡淡的紅暈,仿若清晨天邊的云霞。唇上的朱砂殷紅奪目,恰似熟透的櫻桃,不點而朱。
待到梳妝完畢,梁崇月起身,珠翠搖曳,環(huán)佩叮當(dāng),身上的華服錦繡繁密,龍紋鳳彩交相輝映。
“殿下,該出發(fā)了。”
梁崇月走出長生天,三姐姐已經(jīng)在外面等著她了。
三姐姐今日錦衣華服,站在那里一顰一笑盡顯皇室風(fēng)范。
梁崇月翻身上馬,還不忘囑咐三姐姐:
“姐姐當(dāng)心,一切以腹中孩子為重。”
梁芷柔明白崇月好意,朝著她笑著頷首,進(jìn)入馬車內(nèi)。
梁崇月騎于高頭白馬上,率領(lǐng)著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向著李彧安所在的太師府而去。
馬蹄聲聲,似是奏響著喜悅的樂章,踏出一路的風(fēng)華絕代。
太師府前早已是紅毯鋪地,花香四溢,李彧安就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一襲嫣紅繡袍,青絲束以玉冠,面容俊美非凡的靜候在門前。
見到殿下前來,身后并未跟著赫言庭,李彧安眼神中對未來的期許更深。
見殿下走近,李彧安已經(jīng)顧不上這些日子宮中派來的嬤嬤教導(dǎo),快步迎了上去。
“殿下,您來了。”
梁崇月一個月沒見到李彧安,不知道是不是這一身紅衣嬌俏,看著他都比從前要明媚三分。
“本宮來遲,側(cè)君久等了。”
說完,梁崇月翻身下馬,親手將李彧安扶上馬車,隨著承釗高呼一聲起轎,奏樂聲響起,就連空氣中都透著喜慶。
李彧安坐在馬車內(nèi),入目只能看見蓋頭的紅色,腦中滿是殿下方才一身婚服,朝著他款款走來的場面。
如今殿下心愿達(dá)成,他亦夢想成真。
是側(cè)君還是正君于他不過是一個陪在殿下身邊的位份,只要能陪在殿下身邊,哪怕無名無分,他也愿意。
梁崇月不知李彧安愛她至深,整個曲安官道上早已人山人海,百姓們都來感受她大婚的喜氣。
入目全是喜慶的紅色,紅綢漫天飛舞,似要將那天空也染成一片喜慶的赤錦。
五彩斑斕的旗幟隨風(fēng)招展,繡著龍鳳呈祥、麒麟獻(xiàn)瑞等吉祥圖案,在寒風(fēng)中獵獵作響。
就連路兩旁的樹木,皆被裝飾上了紅綾與花燈,層層疊疊的光暈在枝葉間閃爍,宛如夢幻之境。
百姓們身著新衣,歡呼雀躍,手中揮舞著自制的彩綢和花束。
冬日里鮮花甚少,可迎親隊伍走過的路上鮮花鋪地,一路芬芳。
孩子們在人群中嬉笑穿梭,爭搶著去撿地上散落的喜糖時,不小心摔進(jìn)鮮花鋪成的花路上,頓時芬芳撲鼻,香樂滿懷。
街頭巷尾,鑼鼓喧天,嗩吶齊鳴,歡快而熱烈的曲調(diào)交織回蕩,訴說著皇家的這場盛世。
迎親的隊伍到了廣陵王府的時候,梁崇月騎于高頭白馬之上,一眼就看見了面色紅潤的廣陵王妃帶著已經(jīng)蓋好蓋頭的赫言庭等在府門外。
見她過來,抓著赫言庭的手都在用力,細(xì)長的指尖泛著粉白色,瞧著身體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
梁崇月翻身下馬,邁著四方步走到廣陵王妃面前。
“臣婦攜幼子見過太女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梁崇月上前將人扶起,手碰到赫言庭手的瞬間,有些冰涼的手快速從她手上抽走。
蓋著紅蓋頭,梁崇月看不清赫言庭面上神情如何,但這樁婚事已經(jīng)定下,就不由得他來反悔。
廣陵王妃顯然也察覺到了赫言庭的不對勁,立馬笑著找補(bǔ)道:
“殿下,我兒頑劣不堪,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也是臣婦從前身體不便,沒有教好他,還請殿下多多擔(dān)待。”
廣陵王妃說這話的時候,一雙眼睛早已濕潤,原本抓著她手的手,慢慢抬起,將赫言庭的大手抓住,交到她的手里。
“我兒若是犯下什么錯事,惹得殿下不喜了,還請殿下將他送回來,交給臣婦好好管教。”
周圍敲鑼打鼓鞭炮齊鳴,廣陵王妃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并不大,只有他們?nèi)四苈牭玫健?/p>
感受到赫言庭的手在聽完廣陵王妃此話之后,明顯僵住,想來是聽進(jìn)去了。
“蓉嬸嬸向來有賢名在外,想必赫側(cè)君也一如你一樣,蓉嬸嬸這樣說顯然多慮了。”
梁崇月往下接話,赫言庭能為了救廣陵王妃,三番五次的來太女府找她,也不覺得麻煩了她。
今日她若是答應(yīng)了,日后的麻煩事就少不了了。
眼看廣陵王妃見她沒接話,還不死心,嘴巴張張還想再說什么。
梁崇月將目光轉(zhuǎn)到了蓋著紅蓋頭的赫言庭身上:
“赫側(cè)君隨本宮走吧,不能誤了吉時。”
廣陵王妃見狀,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不舍的放手,目送梁崇月將赫言庭扶上了馬車。
赫言庭坐穩(wěn)之后,梁崇月正準(zhǔn)備將手收回,卻被赫言庭用力握住。
“怎么了?”
梁崇月今日大婚,對待自己的側(cè)君自然要溫柔些。
赫言庭頭上蓋著繡著金絲的蓋頭,看不清神色,但抓著她的手還在微微顫抖,不知道是不是先前放的血太多了,還沒補(bǔ)起來。
修長的手指指尖毫無血色。
“殿下?”
“嗯,你說。”
“你會對我好嗎?”
梁崇月聞言一怔,剛才廣陵王妃說那么多,梁崇月還以為廣陵王妃早就在大婚前和赫言庭說過嫁給她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沒成想赫言庭一開口就是這么純愛的話題。
“你是本宮的側(cè)君,對你好是自然的。”
說完,梁崇月就將被赫言庭抓住的手抽回,從馬車內(nèi)出來,并不在意她這樣說完,赫言庭的反應(yīng)如何。
嫁給她,從一開始就該懂得爭寵的分寸。
都是側(cè)君,梁崇月只能做到原則上的公平,不過人心本就是偏的,赫言庭向她索求那么許多,用后半生來作為交換,也不算虧。
翻身上馬,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在曲安官道上走了一圈,才回到太女府。
回到府上,朱紅色的大門大敞,往來賓客絡(luò)繹不絕,府內(nèi)張燈結(jié)彩,華綢飄舞,處處洋溢著喜慶的氣息,珍饈佳肴擺滿桌席,酒香四溢。
側(cè)君不必拜堂,直接被送入早就準(zhǔn)備好的院子,梁崇月身著紅色華麗婚服,頭戴金冠,穿梭于賓客之間,言笑晏晏。
達(dá)官顯貴們紛紛上前賀禮,言辭之間盡是諂媚與祝福。
梁崇月多喝了兩杯后,就借口不慎酒力離開了席間回到了長生天。
聽著不遠(yuǎn)處高談闊論,談笑稱贊的聲音,梁崇月靠坐在露臺上,輕揉著眉心。
昨夜一宿沒睡,今早上就喝了兩杯茶就出門去迎親了,早知道會這樣難受,昨夜里就該拒絕斐禾的。
被他的色相迷惑,瘋玩了一個晚上,現(xiàn)在身心俱疲,對于男色提不起一點興致。
“平安,本宮睡一會兒,不是向家人來尋,都找借口打發(fā)了吧。”
晚上還要帶著兩位側(cè)君回宮赴宴,梁崇月要趁著現(xiàn)在的時間趕緊補(bǔ)補(bǔ)覺。
吩咐完平安,梁崇月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云苓姐姐守在瓊?cè)A公主身邊,平安盡職盡責(zé)的守在太女殿下身邊。
聽著外面?zhèn)鬟M(jìn)來的聲音,平安都擔(dān)心吵到殿下休息。
此時的養(yǎng)心殿內(nèi),剛陪著皇后在望江樓上看完崇月大婚的梁湛,此時面對這眼前又堆積起來的奏折,正心煩著,忽然在筆架下面發(fā)現(xiàn)了幾個小巧的印章。
“齊德元,這是何物?”
齊德元手上還拿著茶水,突然聽到陛下詢問的聲音,趕忙將手上茶水放下,抬眼朝著陛下望去。
見太女殿下平日里用的印章此時正被陛下拿在手上。
“回陛下的話,這是太女殿下平日里常用來批閱奏折的印章。”
說罷,齊德元上前,拿出一張空白的宣紙放在陛下面前,蓋在那些奏折上面。
拿出印泥,請陛下一試。
梁湛瞧著手上白玉印章做的簡單的很,連一些雕刻的紋路都沒有,并不像是崇月的風(fēng)格。
梁湛隨意打開一個,沾了印泥后,在空白的宣紙上用勁的印了下去,等再拿起來后,看見上面留下:
“不知所云,再上杖二十。”
簡單粗暴,倒是一眼就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了。
梁湛覺著有趣,將接下來的幾個印章全都試了一遍。
“辭藻堆疊,全是空話。”
“紙上談兵,言之輕巧。”
“說得不錯,明日早朝后養(yǎng)心殿細(xì)談。”
......
都是些簡單的話,這印章一蓋,倒是能省了批閱奏折時的不少麻煩。
梁湛嘗到了樂趣,原本在書案上堆積的有小山高的奏折很快就批閱完畢了。
“這東西不錯,還是崇月會省事。”
見陛下批閱完奏折,齊德元正準(zhǔn)備上前將陛下書案上的東西收拾一番,就看見陛下將太女殿下做好的幾個小印章用宣紙隨意包好后,帶離了養(yǎng)心殿。
齊德元站在書案兩邊,看見這一幕,默默低下了頭,閉上了眼睛。
陛下這一定是帶著去給皇后娘娘的,他看見只當(dāng)沒看見就好。
梁崇月這一覺睡的香甜,再睜眼的時候,冬日里白天本就短,外頭的天色已經(jīng)有些暗了。
“殿下,您醒啦。”
云苓上前將殿下扶起,將一直放在火籠上熱著的牛乳茶倒了一杯送到殿下手邊。
“什么時辰了?”
梁崇月抿了兩口牛乳茶,抬頭朝著云苓問到:
“回殿下,再過小半個時辰就該帶著兩位側(cè)君入宮了。”
梁崇月沒想到她這一覺竟然睡到了現(xiàn)在,本想著吃些東西墊墊,這下看還是算了吧。
再好吃的糕點也不如母后宮里的飯菜合她胃口。
“去將兩位側(cè)君叫來,隨本宮一同入宮。”
云苓應(yīng)聲退下后,梁崇月起床后簡單收拾了一番,出了長生天,空氣中是一股夾雜著花香味的冷冽氣息。
梁崇月深呼吸兩下,一輛精致華美的馬車停在了她面前。
梁崇月還沒上馬車,馬車的門簾就被人從里面掀開,入目的是李彧安巧笑嫣然的俊顏:
“殿下快來,我給你留了位置。”
梁崇月聞言啞然失笑,她這輛馬車大的可以放下一張床外,還有吃飯的地方。
給她留位置,留的是他李彧安身邊的位置嗎?
心里這樣想,梁崇月卻沒有說出來。
婚后生活該有情q,李彧安愿意做個嬌俏討她喜歡的側(cè)君,她自然喜聞樂見。
上了馬車,在李彧安身邊坐下后,梁崇月才發(fā)覺赫言庭有些不太好看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