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更加濃郁、更加詭異的味道瞬間在狹小的空間里彌漫開來。
湯色呈現(xiàn)出一種粘稠的、近乎發(fā)黑的暗紅,表面浮著一層薄薄的、閃著油光的膜。幾顆圓滾滾、顏色深紅的“枸杞”沉浮其中,還有一些辨不清種類的根莖切片但那濃烈的藥材味下,凌昊的嗅覺卻捕捉到了一絲更加清晰的、讓他靈魂都在戰(zhàn)栗的熟悉氣息,是朱砂,還有極其淡薄、尚未干涸的純陽之血的味道!
這哪里是什么安神補氣的湯?分明是一碗用邪異藥材、朱砂、甚至可能混入了他之前咳出或傷口滲出的血液,熬煮成的索命毒湯!是專門為他這個“純陽爐鼎”準(zhǔn)備的“引子”!
“奇怪,她怎么不害怕朱砂了?附身到羽墨身上,道家純陽之物,對她沒有半點殺傷力了?!?/p>
秦羽墨拿起湯盅旁邊的小瓷勺,舀起一勺粘稠暗紅的湯汁,動作輕柔地吹了吹氣,然后遞到凌昊毫無血色的唇邊。她的臉上依舊掛著那副無懈可擊的、充滿關(guān)切的溫柔笑容,眼神專注地看著他。
“來,張嘴。小心燙。”她的聲音如同情人間的低語,帶著一種催眠般的魔力。
面對凌昊一臉的難以置信,她心想,“這具軀體,處子之身,奪舍之后,居然能完全掩蓋鬼氣,而且免疫道法傷害,比起修鬼仙,長期霸占這具身體,做個永生不死的人間精靈也不錯?!?/p>
那勺暗紅的湯汁近在咫尺,散發(fā)著致命的誘惑和濃烈的邪氣,凌昊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nèi)殘存的純陽之氣,在這碗邪湯的氣息牽引下,正不受控制地微微躁動,仿佛被喚醒的獵物,蠢蠢欲動地想要投入獵人的懷抱。
左手傷口的陰寒吸力驟然加劇,痛得他渾身一顫!
“喝下去,只要喝下去,這具軀殼就會徹底向我敞開大門,成為我予取予求的爐鼎,保持這具軀殼容顏永駐,長生不老的秘訣,還得多吸取純陽之氣?!毕氲竭@里,被女鬼附身的秦羽墨,露出了一抹邪笑。
“不喝,絕對不能喝!”凌昊的瞳孔因為極致的恐懼和反抗而劇烈收縮,他猛地抬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打向秦羽墨端著勺子的手腕!
“啪!”瓷勺脫手飛出,撞在墻壁上,摔得粉碎!粘稠暗紅的湯汁濺了一地,如同潑灑的污血,散發(fā)出更加濃烈刺鼻的腥甜邪氣!
“?。 鼻赜鹉l(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暴力嚇到了。她猛地后退一步,捂住自己的手腕,其實那里連紅印都沒有,故意裝作楚楚可憐的樣子。
漂亮的眼睛里瞬間蓄滿了晶瑩的淚水,難以置信地看著凌昊,聲音帶著委屈的顫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凌…凌先生,你這是做什么?人家一片好意,你卻不領(lǐng)情?!?/p>
“秦羽墨小姐,請你出去,咱倆還不是太熟悉,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绷桕徊幌氪髣痈位?,他極力保持冷靜,現(xiàn)在不是和秦羽墨撕破臉皮的時候。
秦羽墨見此,故意裝作滿腹委屈的弱女子,掩面哭泣起來。
羽墨的哭泣聲,打破了公寓的寧靜。
“怎么了怎么了?”
“凌昊?羽墨?發(fā)生啥事了!”
陳美嘉和呂子喬的聲音幾乎同時從客廳方向傳來,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
秦羽墨看著沖進來的陳美嘉和一臉驚愕的呂子喬,眼中的淚水恰到好處地滑落下來。她咬著下唇,看了看地上摔碎的瓷勺和濺開的暗紅湯漬,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凌昊,她那副楚楚可憐、飽含委屈和無助的模樣,瞬間贏得了美嘉的同情。
“羽墨!你沒事吧?”陳美嘉連忙跑過去扶住秦羽墨,看著她手腕,雖然什么都沒有,“凌昊!你干嘛???羽墨姐好心給你熬湯,你不領(lǐng)情就算了,還摔碎瓷碗,是不是有點過分了?!?/p>
凌昊聞言,有苦說不出,沒有解釋,低頭一言不發(fā)。
“凌昊兄弟,你這就不地道了,拒絕美女的好意,是最不道德的事情!”呂子喬也皺起眉,看著凌昊的眼神充滿了不贊同和看神經(jīng)病般的審視,“人家羽墨大美女一片好心,你不領(lǐng)情就算了,你看看你,摔碗摔瓷勺,太不禮貌了!”
“湯…那湯”凌昊喘息著,指著地上那攤暗紅粘稠的液體,剛想說什么,卻被劇烈的咳嗽打斷。
“湯怎么了?”秦羽墨抬起淚眼,聲音帶著哽咽和一絲恰到好處的茫然,“我…我只是放了點當(dāng)歸、黃芪、黨參…還有一點安神的朱茯苓,都是溫補的好藥材,我知道你手上有傷,特意問了老中醫(yī)配的方子?!彼f著,委屈的淚水又涌了上來,“我知道你下午被嚇到了,可能精神不太好…但我沒想到,你會這樣,我之所以對你這么好,是因為美嘉之前,就跟我說了,你長得像我初戀前男友?!?/p>
陳美嘉看著秦羽墨梨花帶雨、真誠無比的臉,再看向凌昊的眼神,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看一個精神錯亂、不知好歹的瘋子。
“凌昊!你太過分了?!标惷兰螐氐着?,“我看你真是腦袋有毛病,不知好歹。羽墨,我們走!別理這個神經(jīng)?。 彼€在“啜泣”的秦羽墨,氣沖沖地離開了凌昊的房間。
呂子喬搖搖頭,看著癱在床上、眼神絕望空洞的凌昊,嘆了口氣:“兄弟,不是我說你,你這次…唉。拒絕美女是最可恥的行為,這么好的桃花運被你撞上了,你不懂得珍惜?!闭f罷他也轉(zhuǎn)身離開,還順手把那塊硬紙板“門”用力地掩上了,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光線和聲音。
離開時留了張紙條在凌昊床上:“兄弟,成大事者不拒小姐,晚上去酒吧散散心,想去打紙條上的電話號碼?!?/p>
凌昊拿起紙條看了一眼,隨即扔到垃圾桶,女鬼上門挑釁,他哪有心情去酒吧把妹。房間里,再次只剩下凌昊一個人,和地上那攤散發(fā)著邪異腥甜氣息的暗紅湯漬。
冰冷的絕望如同潮水,將他徹底淹沒。
他蜷縮在冰冷的床上,身體因為虛弱和恐懼而劇烈地顫抖。左手傷口處,青銅小印的陰寒吸力如同跗骨之蛆,貪婪地吮吸著他最后的熱量。
對門3601的方向,一絲若有若無的、冰冷粘膩的意念波動,如同毒蛇的信子,帶著無盡的怨毒和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戲謔,悄然傳來。
“咯咯咯,不識抬舉…沒關(guān)系,小爐鼎,你是跑不掉的!”那優(yōu)雅的獵手,正端著毒湯,住在他的對門。
而他這個獵物,在所有人眼中,已經(jīng)成了一個不解風(fēng)情,不懂得憐香惜玉,腦袋多少有點毛病的人。
他孤立無援,心情低落,但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