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頂上，呂亥面色驚恐地看著山下的一片驚濤駭浪。

他實在是沒想到，曹家人竟然真的敢這么做。

竟然敢直接把整個中山郡給淹了！

甚至下游的那些城市也都逃不了！

大水淹掉的不僅僅是城市，不僅僅是突厥，還有大量的農田！

這么一淹，慶國北方的守城至少要減少一半!

“他們...難道就不怕天下人譴責嗎。”

“譴責？！”曹瑞笑呵呵地站在城墻上，看著城外兇猛的大水眼神中沒有絲毫畏懼，“譴責我干什么？要不是他呂括只給我們這么點兵，這些兵還都是老弱病殘的，我早就上去跟突厥干了，至于用這種辦法？”

“譴責我？沒有我，他呂括二十萬大軍全都被突厥吃干抹凈了！”

大河縣的縣令現在是冷汗直流，看著城外的大水，他是真的不知道以后史書上該如何記載自己。

他真的只想摸摸魚當一輩子縣令然后就退休的。

但誰能想到直接給自己來了這么大一個活。

一想到自己以后的日子就要遭到各種各樣的非議和譴責。

他心里面難受的不行。

反觀一旁的曹家老頭，臉上是看不見一點擔憂。

全是對獲得戰功的喜悅。

難道他就不怕以后被清算嗎？死的可不只有突厥，還有那么多百姓啊。

曹瑞并不是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會想到這個問題。

但他之所以不擔心。

完全是因為這個計策是族長出的。

族長多英明啊，難道族長不知道這些事？

肯定知道！

既然知道，那肯定就有應對方法。

他只管按照族長的想法去做就對了。

其他的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

過了兩三日。

洪水終于逐漸消散。

一直窩在山上的呂括等人才敢從山上下來。

呂括是在當天晚上醒過來的，當他看到整座城市都被洪水淹沒，突厥撤軍，自己的部隊大部分都在的時候，心里面是松了一口氣的。

但很快他心中就升起一陣悲涼。

如今，洪水退去，從山上下來后，呂括心中的悲涼不安更多了幾分。

潮濕的泥土，到處可見已經被泡的浮腫的尸體，散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

有的尸體已經被野狗圍成一圈，血腥味讓呂括根本就忍不住，當場吐了出來。

當他帶著軍隊來到中山郡的時候，眼前的一幕更是讓他心痛不已。

往日的中山郡作為通往恒州，幽州兩重鎮的必經之地，熱鬧非凡。

而如今的中山郡儼然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城內的房屋被洪水泡爛，來不及逃跑的百姓尸體就這么漂在水上。

房頂上，孩童們的哭喊聲讓呂括心痛不已。

當他們入城后，城中百姓看他們的眼神已經麻木。

這些眼神看的呂括渾身難受。

獲勝了嗎？

獲勝了，突厥已經被打跑了。

城外那些尸體大部分都是突厥人的。

但真的獲勝了嗎？

中山郡已經成了一座廢城，數十萬百姓無家可歸。

甚至在今年將會沒有一粒糧食的收成。

這種獲勝方式，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

“曹家人來了嗎？”呂括壓著聲音問道。

“還沒。”

“讓他們來了之后直接找我。”

“是。”

看著城內一片荒蕪，呂括深吸一口氣，“所有將士聯通百姓一起整理城內廢墟！”

“將軍糧全都拿出來，與百姓一同分食！”

“請諸位放心!我呂括絕對不會放任你們不管！我這就找朝廷要糧！絕對不會i讓你們餓著！絕對不會！！！”

“還有你們的房屋！之后我會申請一筆錢來幫助你們重新建起來！請大家放心！！！朝廷是絕對不會放棄你們的！絕對不會！！！”

聽到呂括說的話，百姓們麻木的眼神中也逐漸出現了一絲光彩。

身邊的呂亥雖然有話說，但是看這種情況下，還是閉上了嘴。

入夜。

曹瑞帶著部隊到了中山郡后，剛一入城就立刻被帶到了郡府。

“呦，這不是恒州都督呂將軍嗎，怎么樣？老頭子我援助的及時吧。”

“要不是老頭子我神機妙算，估計你們都進不來城吧、”

見到曹瑞，忍了一天的呂括終于忍不住了，“老賊！！！你知道你們淹死了多少人嗎！！！是！突厥是淹死了不少！但你知道百姓被你淹死了多少嗎！！！”

“三萬多人啊！！！整個中山郡還有周邊縣城村落的農田都被淹壞了！！中山郡以及周邊縣村將近二十萬人今年一年的收成都沒有了！！！

你還好意思在這里笑！你進來的時候沒看到街道上破敗的房屋？沒聽到孩童的哭喊？！”

曹瑞沒有生氣，只是聳聳肩后很無奈地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這人啊，活著還不如死了，至少死了話沒這么多。”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曹瑞盯著呂括，布滿褶皺的手指著他，“不淹，你能活著？”

“不淹，你能坐到這里？！”

“我管他百姓不百姓的!！老頭子我的任務是擊退突厥，不是救百姓！”

“死三萬怎么了？如果讓突厥撤退！讓突厥損失慘重，就算是整個中山郡的人都死光了！那也是勝利！”

呂括顯然被曹瑞的話給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你...你的心莫非是黑的！！！百姓的命難道不是命？”

“都督！！！”曹瑞聲音加高，“這是打仗！不是紙上過家家！”

“我聽說你還把軍糧拿出來給百姓分了？難道你不知道，這些糧食甚至都不夠軍隊吃？”

“這次帶的糧食足夠軍隊吃上十五天，與百姓分食，也足夠七天，我已經向皇上申請再調一批糧食來，到時候完全可以撐到恒州。”

“笑話！”曹瑞舉起拐杖重重地砸在桌上，“我勸你最好把軍糧都收回來，否則后果自負。”

“還有，我再最后說一句。”曹瑞眼神犀利，手中拐杖猛戳地面，隨著一聲響聲，地面的石磚竟被戳出一個洞來！

“曹家不是你想拿捏就能拿捏的。”

“老頭我這根拐杖敲死了不少突厥，要是讓我發現你對我們背后使絆子，老頭子我不介意敲死一個慶國都督！”

“我再最后善意提醒一遍。”

“軍糧絕對不夠，你現在把百姓手里的糧食全都拿回來，還能撐下去。”

“不然..哼。”

“將軍！將軍！！！”一士兵突然闖了進來，“不好了將軍！！！軍糧現在都分完了！現在咱們一粒糧食都沒有了！

士兵今晚還有一大半都沒有吃上飯，現在他們已經開始鬧起來了！”

曹瑞聽完只是冷哼一聲，便離開了屋內。

呂括臉色鐵青眉頭緊皺，“你瞎說什么？咱們帶來的糧食不是很多嗎？！”

“但是...但是...但是來領糧食的百姓也多。”

“哪里多了？城中百姓不是就十幾萬嗎？！”

“可是..還有周邊的縣城，村落，以及周圍沒有受災的百姓都來拿糧食了。”

“那也不會這么快就被領完。”

士兵沉默了，他不敢說。

“大哥，軍糧從鄴城開始運的時候，就是不夠的。”呂亥開口打破寧靜，“那個老人說的沒錯。”

“咱們的敵人不僅僅是突厥，還有內部。”

“就算找朝廷，過來的糧食肯定也不夠。”

“咱們現在...應該要找的是..曹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