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指望不上AI助手,只能靠自己分析,白榆腦子迅速盤算著。
如果一定要找出自己和黃錦之間的直接或者間接關聯,除了陸白衣這個麻煩精,就是西城第一歌姬許香紅了。
上個月黃錦六十大壽,陸白衣把許香紅當成禮物,送給了喜歡看戲聽曲的黃太監,就好像給喜歡聽戲的老人家送了一件收音機或者播放器似的。
不過在此之前,許香紅卻先被自己破了身。難道這事被黃錦發現了,而且還很介意?
但白榆又一想,應該不至于吧?
這時代的大人物權貴是什么樣,白榆也算是稍稍見識過了,一般侍妾在權貴眼里和消耗品差不多。
更別說黃太監本來也沒那方面能力,過于計較是否處子之身這種細節作甚?
如果真特別介意,在許香紅上個月進府的時候,就應該檢查了,怎會一直拖到現在?
況且他白榆又不是在許香紅進府之后,才發生了關系。
而且如果黃太監心里仍然覺得膈應,悄無聲息把人處理了就是,又何必鬧這么大動靜?
畢竟動靜越大,越顯得沒面子,完全犯不上。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白榆不由得看向陸白衣。
你踏馬的別裝死,倒是想辦法給個提示啊!
正當這時候,黃錦也想好了題目,指著旁邊架閣上的一座玉質臥佛,開口道:“就以臥佛為題。”
雖然嘉靖皇帝崇信道教到了狂熱的地步,但信佛卻是太監行當上百年來的老傳統。
京城包括西山在內大大小小的寺廟,很多都是太監捐建或者有大筆捐獻的。
而且也一直有個習俗,很多太監到了晚年后,就在自己贊助過的寺廟里養老。
五年前黃錦回洛陽老家探親,還捐資重修了著名的白馬寺。
因為猜不透黃太監的心思,讓白榆也很頭疼。
絕對不是因為無法“七步成詩”,而是不知道作品應該表現的張揚一些,還是收斂一些?
“計數。”黃錦對負責看押白榆的黑衣大漢吩咐說。
黑衣大漢輕輕推了一下白榆,示意白榆邁開步伐,并喝道:“開始吧!”
白榆走了一步,打開了“關愛精神病AI助手”的虛擬光幕。
邁出第二步,在虛擬光幕中輸入了問題,并要求AI提供二十首詩進行對比和選擇。
邁出第三步,等待結果;邁出第四步,瀏覽了前十首;邁出第五步,瀏覽了后十首。
第六步,猶豫了一下,第七步,做出抉擇并站定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白榆開口吟出了一首五言絕句:
“你倒睡得好,一睡萬事了。我若陪你睡,江山誰人保?”
黃太監能穩穩的坐在司禮監一把手位置上,也是很有文化的人。
在心里咂摸了一下,就覺得很難評。
若說此人無才吧,七步之內還真寫出了一首;若說此人有才吧,這首詩跟順口溜似的,粗淺之極。
若說是順口溜,卻又有那么一點點內涵和志氣。
所以這次測評算是白測了,因為什么結論也得不到。
突然從大門方向傳來了喧鬧的雜音,好像是有人爭吵,然后就是激烈的打斗和慘叫。
堂中一干人錯愕不已,這里可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東廠提督的私宅,誰敢在這里動手鬧事?
不多時,就看到上百的錦衣衛官校涌入了堂前庭院中,原有的護衛都被打得抱頭鼠竄。
看在白榆眼中,更堅定了加快組建直屬力量的想法。
京師這地方權貴太多了,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大有人在。所以只懂講理不行,也必須要略懂拳腳。
太子太保兼太子太傅、后軍都督府左都督、錦衣衛指揮使陸炳龍行虎步,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
這一幕堪稱是驚世駭俗,誰能想象,一號大太監的私宅被這樣硬闖?
向來以老好人面目示人的黃錦也勃然大怒,霍然站了起來,直呼其名的厲聲斥道:“陸炳!你放肆!”
他真沒想到,陸炳竟然會這樣踩自己的臉!
好歹都是從湖廣興王府潛邸一起從龍的人,交情素來不錯,從沒撕破過臉!
陸炳站在大堂門口,高聲反駁道:“放肆的是你們!”
雖然年紀只差十來歲,但黃錦與陸炳父親才是一代人。
當年在興王府時,黃錦是嘉靖的大伴,陸炳父親是嘉靖的護衛,算是同事。
所以陸炳平常見了黃錦,都是尊稱一聲黃爺,但今天也不叫了。
黃錦氣得渾身發抖,“如果你不給一個解釋,咱們去帝君面前說理!”
陸炳同樣怒氣沖沖說:“你們東廠昨天未經任何許可,擅自抓了我手下一個副千戶,今天又擅自抓了小旗白某!
這分明是公然踐踏我陸炳的臉面,就是到了帝君面前,我也要問問,你們這是什么道理?”
兩位頂尖人物激情互噴,甚至互相威脅要去皇帝面前評理,讓周圍一干人噤若寒蟬,不敢發出半點雜音。
但就在這個氣氛里,忽然有人很突兀的打圓場說:“蒜鳥蒜鳥,都不容易。”
說話的人正是白榆,主要是他擔心兩位大佬斗法,夾在中間的自己會被粉碎。
而且兩邊都得罪不起,一個是現在自己的上司,另一個還能在一號太監位置上呆好幾年,以和為貴不好嗎?
陸白衣猛然抬起頭,對著白榆惡狠狠的說:“你閉嘴吧!”
白榆有點懵,剛才需要你提示的時候,你一直在裝死,這會兒你倒開口了?
一邊是你大伯,另一邊是你干爹,在中間勸和一下也有毛病?
反正經過白榆這么一打岔,黃太監稍稍恢復了些許冷靜,問道:“你在指責我們東廠?東廠到底做什么了?”
陸炳仍然還在氣頭上,懶得多說什么,“別裝糊涂了!東廠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清楚!
現在我只要將小旗白某帶走,誰敢阻攔,誰就是與我為敵!
至于其他的賬,以后慢慢再算!”
對陸炳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肯定是先保證白榆的安全,把白榆“救”走再說其他。
陸炳這個態度又讓黃太監發怒了,針鋒相對的大喝道:“今天白小旗必須留在我這里,誰敢帶走,誰就是我的大敵!”
堂中大多數人都萬分驚奇,白榆這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小旗怎么就成了兩個頂尖大佬的爭奪焦點?
甚至看起來還有點互不相讓,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陸炳看到黃錦態度如此強硬,終于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如果單純從“白榆才華暴露”之類角度去猜測,完全說不通。
因為黃太監先前與自己并非是政敵關系,就算知道了白榆的作用,也犯不上出手破壞。
而且黃太監已經是司禮監太監兼提督東廠,可以說權位已經到頂,完全無欲無求了,對白榆這種類型的人才不是很需求。
別人還需要青詞槍手來鞏固地位并尋求進步,但黃太監大概沒這個念想。
想到這里,陸炳不由得對黃錦問了句:“你為什么要扣押小旗白某?”
黃錦也不想和陸炳徹底撕破臉火并,便答道:“自然是因為他犯下了罪過!”
陸炳冷笑道:“他這樣一個少年人,又能犯下多大的過錯?最多也就是在衙門里持刀砍人而已!
黃爺你就該大人有大量,也值得你如此斤斤計較?”
黃錦斥道:“你說得輕巧!事情沒落到你頭上,你自然不當回事!”
陸炳毫不客氣的回應說:“不管他怎么得罪了黃爺你,都可以算在我身上,我替他擔著了!”
黃錦環顧左右,喝令道:“閑雜人等都退下!”
一干護衛隨從紛紛退出,堂中只留下了黃錦、陸炳、白榆、陸白衣四個人。
這反而勾起了陸炳的好奇,不知道黃太監到底有什么見不得光的事情。
隨后又聽到黃錦指著陸白衣說:“上個月我過壽,這干女兒送了位歌姬給我,你也該知道。”
陸炳稍加回憶就記起來了,他確實有印象。
因為白榆用白玉京這個名號出面,幫某歌姬寫過一段曲詞,被輿情誤以為是諷刺嚴嵩,惹出了不小的風波。
黃太監繼續說:“這個歌姬許香紅到我身邊時,并非是完璧之身。”
陸炳立刻就猜到了什么,不以為然說:“莫非這位許姬早被小旗白某壞了身子?
我還道是多大點事,你也太過于計較了!
如果你因此而嫌棄,我可以送你十個作為賠償,你又何必堅持與白榆過不去?”
你一個太監居然還如此在意金絲雀的貞潔,也真是矯情!
黃錦停頓了一下,才又開口說:“昨日我聽說,許姬身體不適,我這干女兒請了醫士診斷。
本來我還沒當回事,但查詢過后,發現診斷結果是有了身孕!”
這句話宛如一道驚雷,劈在了白榆的心頭!
他剛才對黃太監的動機猜來猜去,真沒猜到竟然是這個結果!
臥槽!就那么稀里糊涂的一發,竟然就命中了?
自己才十五歲,就要留種了?
恍恍惚惚的白榆下意識的對黃太監問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黃錦還沒說話,陸白衣先暴怒了,扭頭罵道:“混賬!不是你又是誰?你覺得還能有誰?”
白榆也顧不得陸白衣,對黃錦重新解釋說:“我的意思是,到底是許姬招認出我,還是別人說的?”
黃錦冷哼道:“許姬寧死也不想供出你,我又把這干女兒叫過來,才問出了是你!”
白榆暗暗嘆口氣,對陸白衣責罵道:“你這出賣友人的貨色,連個女人都不如!”
陸白衣忘了自己本性也是個女人,反唇相譏道:“渣男!你也不想想,如果我不指出你,許姬可能就會死!
你是不是就盼著死無對證,然后一勞永逸?”
黃太監猛然拍案,斥責道:“你們兩個夠了!”
又對沉默了好半天的陸炳問道:“你怎么看?你不是說,他的過錯可以全部算在你身上嗎?”
陸炳:“......”
之前確實發了話,要替白榆擔下罪過,可也沒想到是這種事情啊!
本來以為,白榆就算得罪黃錦,也犯不了多大的事情,自己完全扛得住。
就算把黃錦家里的侍妾玩弄了,也算不得什么太大的事情,大不了賠償幾個就是。
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不只是玩弄了,還把肚子給玩大了。
這種出了人命的罪過,自己怎么替白榆扛?
即便是太監也有尊嚴,在私宅養女人,不出人命或許還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出了人命就實在打臉了。
再看向還在茫然的白榆,陸緹帥真想一腳飛踢,踹死算球!
你一個十五六的少年人,就老老實實當槍手不好么?為什么總是能花樣百出的惹出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