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西南角的街面上,岳老虎或許是個人物,也可能會有既得利益者幫他說情。
但是當岳老虎被牽涉進裕王府嚴黨之間的關系時,當岳老虎的家產成為裕王府向嚴黨示好的媒介時,就沒人在意岳老虎的命運了。
一件事有沒有能上升到政治高度,那就是兩種結果。
這算是對于岳老虎的另一種降維打擊,“毀滅你,與你何干”?
白榆也沒辦法,馬仔不如對方多,在街頭拼不過對方,只能泛政治化處理了。
不然的話,銀子不用上交、都吃到自己嘴里不香嗎?
岳老虎的家產確實沒沒有一千兩,為了活命,又由圓宏寺銀庫拿銀子補足。
“基本任務完成。”白榆對錢千戶說,“但我看圓宏寺還有潛力可挖啊。”
一千兩對白榆而言,只能算是“拜師費”,無論送到裕王府還是嚴府,反正一分也落不到自己手里。
這讓白榆聯想起了上輩子在公司當牛做馬,老板換別墅換豪車換小三的不愉快記憶。
所以有點不平衡,還想著挖掘一下潛力。
錢千戶卻說:“別再動圓宏寺了。”
白榆鼓動說:“難道你甘心過雁不拔毛、白忙一場?”
錢千戶答話道:“西廠太監發話了,就到此為止吧。”
“這年頭還有西廠?”白榆大為震撼。
廠衛組織現如今只有東廠和錦衣衛兩個百年老字號,其他什么西廠、內行廠之類的,不過是過眼云煙,只存在于傳說中。
錢千戶補充說:“不是你想的那個西廠,全稱是惜薪司西廠,負責給大內燒木炭的,距離這片也不遠。
提督西廠的太監是司禮監掌印黃公的徒孫,也是圓宏寺的捐獻者。
你也知道,他們太監都有贊助寺廟的習慣,說不定圓宏寺那兩個跨院就是他們以后養老的地方。”
白榆忍不住抱怨說:“京城這地方,就是這點不好,做點事情就束手束腳的。
真是廟小妖風大,水淺王八多!隨便一個爛人,就指不定有什么關系。”
錢千戶神情極為古怪,“你罵自己干什么?”
白榆:“?”
錢千戶又道:“如果是你出了事,緹帥也會來撈你。
在別人眼里,又何嘗不是廟小妖風大,水淺王八多,什么爛人都有點關系?”
白榆:“......”
只顧的罵人痛快了,沒想到竟然有回旋鏢打到自己身上。
而后白榆不想再跟錢千戶說話,起身就離開,前往小時雍坊陳洗馬府大門蹲守。
又是恭恭敬敬的等到了夕陽西下后,才等到陳洗馬回府。
“一千兩銀子已經籌集到了。”白榆稟報說。
陳洗馬稍稍訝異,當初看白榆不像是有錢人,就隨口刁難一下,沒想到還真搞到錢了。
“你從哪里找到的銀兩?”陳洗馬問道。
白榆答道:“對于其中過程,學士就不必過問了,反正沒有傷天害理。
晚生就是來確認,這一千兩是送到裕王府,還是貴府,亦或是嚴世蕃手里?”
陳洗馬猶豫片刻后說:“你直接送到嚴世蕃那里吧,就說是裕王府大禮。”
對于他這樣愛惜羽毛的君子來說,實在恥于向奸佞行賄,親自去做更放不下心理包袱。
有個人代理出面也挺好,正所謂“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也省去了自己的尷尬。
白榆答應了下來,“是,晚生回去就辦。”
而后兩人似乎無話可說,大眼瞪小眼,陷入了沉默中。
白榆在心里暗暗吐槽,先前還約定了另外一個條件,陳學士你到底是裝糊涂呢還是忘了?
最后還是白榆忍不住先開口,暗示道:“如果嚴黨問起晚生以什么身份做事,晚生該如何回答?”
痛快點給一句話,以后小爺我能不能用“陳以勤學生”這個身份招搖過市?
然后白榆又補充了一句,“若讓晚生代表裕王府給嚴世蕃行賄,總要有個身份,才能更好取信于人。”
陳以勤長嘆一口氣,無奈的說:“既然我先前答應過你,只要拿一千兩來就收你做學生,豈能失信于人?”
其實從本意來說,陳以勤從一開始就沒有收白榆當學生的意思。
但形勢一步一步的發展到這個程度,不收就會帶來很多連鎖反應。
所以這學生不收不行了,對此陳洗馬有一種身不由己的感覺。
白榆站起來認認真真的行了一禮,大聲說:“恩師在上,請受學生一拜!”
又道:“回頭等學生安排好拜師宴,也請戶部張崌崍郎中作為介紹人出席見禮。”
在士林行話里,這種老師稱為業師,可以寫在履歷表里,地位僅次于座師。
行完禮后,白榆心里美滋滋,這就叫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啊。
十來天前還素不相識、互相沒聽說過的兩人,十來天后就能結為師生,緣分就是如此奇妙。
拜師任務達成!自己混圈生涯,邁出了堅實的第一步。
就算自己在未來數年內一事無成,但只要熬到嘉靖皇帝五六年后駕崩,這位陳老師立刻就能變身為24K金大腿。
這日子,不就有盼頭了嗎?
正當白榆暢想未來,恨不得嘉靖皇帝明天就駕崩的時候,陳以勤又吩咐道:“等辦完了事情后,你晚間到我這里來。”
白榆很麻利改了口,問道:“老師可還有什么事情?”
陳以勤答道:“自然是考察一下你的課業,指點一下你的經義。”
白榆愕然,結結巴巴的說:“這...這...這就大可...大可不必了吧?”
拜師就拜師,還要上課學習嗎?是不是有點多余了?
陳以勤皺眉道:“什么叫大可不必?既然收了你為學生,自然就要盡到做老師的責任,把你的學業抓起來。”
白榆拼命找了個借口說:“為了供奉父親安居,學生最近特意購買了一處宅院,正要忙于喬遷之事。”
他只是要個師生名頭就行了,沒想著老老實實花時間上課學習!
陳以勤便道:“那先等你忙完家事,再開始課業。”
可能是天熱,白榆擦了擦汗,總算暫時推脫過去了,先拖一天是一天吧。
這個世界上,一定存在有只拜師不用上課的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