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諾熱機是理想化的熱力學模型,循環由兩個等溫過程和兩個絕熱過程構成,過程中無摩擦準靜態……”
食指中指無意識地在锃亮的不銹鋼欄桿上交叉跳躍,路明非正回憶著剛自學的知識點,往教室里去,早已將剛才發生的事拋到了九霄云外。
對他來說,只要不在意的人,哪怕長得再漂亮也沒用。
而且那照片上的女生確實有那頭暗紅色的長發遮擋看不清面容嘛,有些人戴個口罩顏值都能提升一倍不止,誰知道是不是這種情況?
教室里還是那個熟悉的監考老師,此刻已經在準備發試卷。眼看著路明非到來,他笑呵呵地問:“這次準備用多久?”
方才還鬧哄哄的教室,仿佛一瞬間被按下了靜音鍵,問題在于靜止鍵還是沒按!所有人的目光無聲地挪過來,那場景簡直堪比恐怖片。
【警告,電擊倒計時……】
路明非忙把走神的自己拉回。
一心二用的情況下,稍微遇到點事把“學習”過程打斷,比起先前實在是太容易觸發電擊警告了!
他的大腦就像是剛升級到能夠同時常態化處理兩個進程的cpu,一下子遭遇第三個,難免出差錯。
剛才上廁所的過程中,就因為不熟練問題消耗兩次,算上先前兩次和這次,總共五次容錯,這下就一次不剩了!
路明非無辜眨眼:“額……三小時以內?”
監考老師無語地點了點黑板,上書考試科目考試時間,理綜是八點到十點半,兩個半小時。
“那我也沒說錯嘛……”路明非小聲嘀咕,腳步緩慢但不停,很是緊張。
他已經沒有容錯了,這要是再分心,電擊無需警告直接到來!雖說有【體征微操】他能避免在人滿為患的教室里當眾社死,但是痛啊!
他又沒什么特殊癖好,當然是要盡量避免被電。
“行行行,趕緊回座位,發試卷了。”
監考老師催促,他這只是順嘴一問罷了,反正等會都會下去旁觀見證,并且根本不打算挪窩。
至于身為監考老師的責任?不過是模擬考而已,真有人想作弊就作唄,要是能一路到高考都有能力作弊,那算對方厲害。
路明非小心翼翼地回到座位上,一路琢磨著知識等待試卷下發。
只要開始考試就是下一計劃了,到時候他就又有五次的容錯,不至于如此膽戰心驚!
但就在此時他的前桌回頭了,是柳淼淼,她以極快的速度遞來一張紙條。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有種相當不好的預感,但還是沒能忍住去看——
【我和艸(劃掉),我和那個照片上的女生比,誰漂亮?】
路明非又是一次“走神”。
仿佛有晴天霹靂在他腦海中炸響。不,不是仿佛,那不好的預感直接轉為現實!
“無法發聲”“無法動彈”兩個狀態被路明非下意識地添加到體征狀態欄里,發揮作用。
“啊啊啊啊啊!!!”
表面上他只是靜靜凝視著那張紙條思考著什么問題,可內心他已經像是被念了緊箍咒的孫猴子,恨不得翻身打滾四下里打點什么東西發泄痛苦。
足足快半分鐘后,路明非才勉強緩過來,顫顫巍巍地抓起筆,惡狠狠地寫下兩行,七個字。
“你!”
“晚上給我等著!”
這時試卷答題卡和草稿紙終于開始下發,由第一排傳遞至后方。路明非接過試卷的同時將那紙條塞給了柳淼淼。
柳淼淼只消看一眼,便紅了臉。
她在這字條里玩了個小小的心機,巧妙地劃掉了又沒完全涂黑那個“艸”字頭,可艸字頭的姓還能是誰?當然是蘇曉檣!
但要是真和蘇曉檣比顏值,柳淼淼是沒太多自信的……所以她選擇了一貫以來的“精神勝利法”——
轉移目標為那張照片上的女孩,得到滿足的同時又能在內心安慰自己說“路明非其實是看出來啦,但他還是認為我更漂亮!”
別管是不是,先說贏不贏!
而且這點小九九被滿足的同時,她還迎來了一個驚喜。路明非說“晚上等著”誒,是指晚上鋼琴課的時候么,還是……更晚?
少女禁不住開始幻想起來,直到考試鈴聲正式響起才回過神。
……
路明非倒是沒想太多。
他只是更堅定了“柳淼淼同學乃電擊我第一人主打一個不到關鍵時刻不出手”這一信念,并決定之后一定要對等報復回來。
強度當然不能一樣,那就用次數來彌補!當然,具體是什么形式,路明非還沒想好……
試卷下發,仍然是才到手上,他還未來得及看清題目,便有半透明字符出現在眼前——
【警告,檢測到[考試]計劃安排,請立即執行計劃……】
【已根據試卷難度與掌握知識自動分配時間,倒計時,55分鐘……】
“唔,還行?”
理綜考試需要這么長的時間倒是情理之中。其中物理和數學是最接近的,但也有作圖,時間不可能像數學那么短。
化學屬于中等,不長不短。沒有太多計算,主要是邏輯推理,對化學式和物質變換的分析。
對已經完全掌握了高中知識的路明非而言,耗時最多的當然是生物!
眾所周知,只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這門科目被譽為“理科中的文科”可不是說說而已,答題過程中涉及大量文字說明。
書寫速度方面路明非是和正常人沒什么區別的……
“嗯,我怎么把自己想得和正常人貌似有區別一樣?我就是個普通人啊!”路明非搖搖頭,開始作答。
五十五分鐘,不長不短,恰好合適。
教室安靜下來,只余紙頁翻轉與筆尖在紙面上劃過的輕沙聲。監考老師悄無聲息地踱步下來,開始無聲的旁觀者模式。
……
正值春運年關時節,長途汽車站里人擠著人,一眼望去,幾無縫隙。
幸運的是,現在是冬季。凜冽的寒風刮過,總能將人擠人時那種渾濁的悶熱帶走,順便還能散去那些香煙的氣味。
但這些風帶不走聲音——來自孩子的哭喊,售票員焦躁的吆喝,擴音器里的廣播通知,行李箱輪子在地上拖拽的刺耳噪音……
所有聲響都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揉碎了,再粗暴地塞進這個名為【首都六里橋客運站】的“鍋”里,煮得人聲鼎沸。
一個靈活的身影提著一個深藍色的帆布行李箱穿梭在人群中。在如此人擠人的情況下她竟能走出“片葉不沾身”的感覺,仿佛如入無人之境。所有人在將要接觸到她時就被輕輕地“點”開,茫然而毫無察覺。
她“擠”過人群,經過檢票口,提著行李,放入車輛側底面的行李艙,上了車。
長途大巴里的氣味就不是那么好聞了,不過這姑娘并未皺眉,她那清澈的瞳孔掃視著僅剩的座位。要是沒有同行人員的情況下挑選一個好的鄰座是有必要的,首先起碼對方得看起來就不會嘔吐……
“嘿,姑娘,坐這!”一個大媽招了招手。
“好嘞阿姨!”那女孩短暫地觀察過后,走了過去,甜甜地一笑。
“誒,姑娘,你可生得真好看,我還從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女娃娃。”大媽熱情地取出一個用紅色塑料袋裝著的柑橘遞過來。
“是吧?那您多看看,回頭我送您一張照片也成!”女孩毫不怯生地笑著嘮嗑。
“阿姨你東北的吧,去南方干什么?”
“誒,你怎么知道我是東北的?我尋思我也妹有口音啊。”
“是呢是呢,你的普通話灰常biu準哇!”女孩咧嘴笑起來,故意模仿了另一種口音。
“哈哈哈,確實沒有!我這不去南方過年嘛,我兒子去三亞買了套房子,讓我坐飛機過去我舍不得……姑娘,看你模樣還是學生吧?”
“對啊對啊。”
“哪個學校的?現在才放學啊?”
“北大附中!我也覺得好過分哦,明明我才高二也要補課這么久……”
“還是高材生!那你這是準備回家還是……”
“我啊。”
女孩認真地,一字一頓地說,“我要回去捉奸!”
這驟然蹦出來的一句,讓健談的東北大媽都反應不過來了。她愣愣地看著夏彌,心里想了想,遲疑地問,“娃娃親?”
“不是哦,是早戀。”
女孩一下子變得情緒低落,“但是我因為家庭原因一下子搬到這里來了嘛,異地戀果然容易出現第三者……”
“那說明那小子完全不值得嘛,你這么漂亮的女娃娃,還有人會出軌的?”大媽打抱不平道。
“哎,阿姨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總有長得比我更好看的。哪有什么辦法呢?”
女孩說著說著,忽地咬牙切齒起來,“不過我這次一定要去親自會會那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奸夫!”
“對,這種人就不能讓他們好過……等等,奸夫?”反應過來的大媽直接宕機了。
女孩的對象不是男生才對么?那個男生才應該是奸夫才對啊,應該去會的不是“銀婦”么?
什么叫“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奸夫”!姑娘你談的到底是誰啊!
“嘿嘿,騙阿姨你的啦!”女孩忽地又咧嘴笑起來。
“我就說嘛。”
大媽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將剛才冒出在心底的那個可怕的猜測抹去。
“你這姑娘也真是……”
“其實是我家的墓被挖了,要回去趕跑盜墓賊哦。”
女孩突然又露出一臉憤憤然義憤填膺的的表情,“這些家伙真是一點都不尊重公民私人財產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權利!”
“還有這種事?姑娘我幫你報警!”大媽表示義憤填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那不行那不行,這事里頭的水深得很吶……”
女孩忽地壓低聲音,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好像將要說的是什么關乎國家機密的大事。
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就已經完成了各種人格的切換。
這一瞬間她看起來又像是那種整天“全天下哪里都是黑幕只有我人間清醒”的“機密人士”了,各種“情報”那叫一個信手拈來,直把大媽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聊了半天,過了快一小時,兩人已經一邊聊一邊吃地將那整袋子的柑橘炫完了,大媽這才后知后覺地順嘴問起來。
“誒姑娘,聊了這么久還不知道你叫啥……”
“我啊。”
女孩咧嘴一笑。
“我叫夏彌!夏東海的夏,彌勒佛的彌!”
……
時間一晃而過,已是午飯時間之后。
長途大巴依舊在公路上行駛著,這趟從京都直達南方城市的旅程需要耗費一天多的時間,三十多個小時。午飯過后許多人都睡了,空氣中彌漫著的各類飯菜味道。
夏彌頭靠在玻璃上,目光注視著窗外卻沒有焦點。
她之前所說的可都是實話。但這個世界上最荒謬的事情也就在于此——實話往往是離譜到沒人相信的。
正如誰也不會相信她這個漂亮得不像人的妹子真的不是人,而是一條蟄伏于人類軀殼中的,龍。
尊貴的初代種,大地與山之王之一,耶夢加得!
……
“龍王都是雙生子。分別掌握“權”與“力”,只有當一方徹底吞噬另一方時,才能成為真正的完整體。”
虞姬輕聲地說著。她這段時間一直在整理著自己腦海里那些屬于“龍王”的記憶,只是這個數量實在是過于龐大。
也不知道那獨特的儀式究竟是由何等偉大的存在鑄就的,她既保留了“人之心”,又能完整地閱讀那些屬于龍的記憶,以完全第三者的視角。
但越是如此,虞姬越是難受。她難以想象,項羽當年究竟為此付出了何等的代價,又是找的誰做了交易,現在究竟是什么情況?
“徹底吞噬……是不是就意味著,被吞噬的那一方,就永遠沒有辦法復活了?”蘇曉檣敏銳地察覺到其中信息。
“正是。”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四大龍王,本來應該有八個,現在只有四個?”
“不。”
虞姬搖頭,“還是八個。”
“沒有發生過吞噬?”蘇曉檣一愣。
“雙生子意味著孿生兄弟、兄妹,或姐妹。你會為了獲得力量或權柄去殺死無數年以來,唯一一個一直陪伴著自己的親人么?”虞姬問。
“當然不會!”
蘇曉檣反應過來,有些不寒而栗。
“這……未免也太悲催了點。”
“可如果不獲得完整的力量,就只能在無盡的死亡與重生之中輪回。”
虞姬淡淡地說。
“龍族生來即擁有世界的權柄或力量,卻注定了只有悲哀的命運。它們是當之無愧的……
棄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