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芷提著陶盆，尋過去的時候。

鄭大夫一行人已經買好了肉候在了肉市門前的空地處。

宋歡見到阿姊過來，立刻揮舞著小手，高聲的喚道：“阿姊，我們在這處。”

楊氏見侄女手上抱著的陶盆，忙走過去要幫忙去接，“怎么還買陶盆了？”

宋芷也不推拒，順手將陶盆給了楊氏。

她邊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邊解釋道：“方才我忘了說，隔壁馬嬸子的攤位上，又追加了二十塊涼粉，再加上今早預定茶館的涼粉，家里已經沒有盆給我們盛涼粉了。”

從窮苦日子過來的人，養成了節儉的習慣，一文錢恨不能掰扯兩半花。

即使家里開始賺錢，她們的觀念里，依舊是非不必要還是不要花錢。

宋芷從前就是跟在奶奶身邊長大，所以她很是能猜透伯娘的想法。

她也不急于立刻改變伯娘她們根深蒂固的認知，所以宋芷在解釋的時候，并未摻雜不耐煩的情緒。

楊氏聽了侄女的話后，恍然，“還是阿芷你想的周到。”

待伯侄兩人上了牛車后，鄭大夫這才讓車夫駕車出城。

牛車在村口停下，宋芷與鄭大夫道謝過后，雙方旋即分開。

這一回，宋芷再往家走，村民們都會好奇的問上一聲，“今日這么早就回來了？”

卻是再沒有似昨日那般攔著她追問的。

宋芷心中感嘆，看來她涼粉還是送對了。

這看也看到了，嘗也嘗了，總不好在攔著她了吧？

所以解決好奇心最好的辦法，還是不能欲蓋彌彰，就該大大方方的。

宋芷歡歡喜喜的回到家里，就見院子里阿奶與兩個小弟在家中，也并無來串門的鄉鄰。

宋安探頭四下看了看，好奇的問道：“阿奶，今日沒有鄉親再來咱家了吧？”

吳氏點點頭，“我今早去你田阿婆那里買綠豆，就聽說族長發話了，不許村里頭人沒事往咱家跑,沒的叫人瞧不起。”

宋芷心頭一窒，卻原來還有族長爺爺出面這一層因素在其中。

“族長他也是好意，見你挨家的送涼粉，以為是迫不得已才這般做。”

宋芷斂然，“那是小安他們昨日沒與族長爺爺說明白，倒是叫他誤會，我一會兒去同他解釋。”

吳氏擺擺手，“我已與他說了，族長的意思，說了也就說了，只讓我們安心做買賣。”

她招手，讓孫女先坐下，隨后問道：“你們今日的草藥賣的怎么樣？那行商可都肯收？”

不待宋芷回答，宋歡激動湊到吳氏身邊，眸光晶亮的道：“賣了、全賣了，還賣了好些錢帛，阿姊你說對不對？”

宋芷笑著頷首，順勢從布兜中將錢出拿放在桌上。

“奶，今日帶出去的草藥全都賣了，一共四兩三百錢，你過一過數目。”

吳氏解開包裹，就見其中靜靜地躺著，四個大小一致的小銀角子，以及三串銅錢，觸碰錢財的手都有些哆嗦了。

自從小兒上戰場后，家里再沒出現過銀子，吳氏心里是又高興又酸楚。

她摸了摸銀子，便將錢推給了孫女，“這錢留著一并還給鄉親。”

宋芷卻是沒有應下，而是提議道：“奶，這草藥是伯娘每日辛苦去山中采摘的，這錢理應屬她。”

“何況咱們先前也有約定這還債的錢由我來賺，我總不能出爾反爾，食言而肥吧？”

宋芷如此說，一來賭約她不想就此作廢，二來她也是想要伯娘心里高興些。

畢竟這些年，在這個家里確實委屈她了。

楊氏現在對這個侄女也改了態度，聽她如此說，她忙表態：“咱們都是一家人，先前沒錢也就罷了，現在有錢了自是要勁兒往一處使。”

“再說這些藥也不是我一人采的，你和娘也出了力的，怎么好都給我。”

吳氏看了一眼兒媳，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她這兒媳婦沒有娶錯，雖平日性子急了些，心里也有些小心思，但是在大問題上還是能拎得清的。

話雖如此，但這錢捏在自己手中，與錢是家里的倒地還是有本質的差別。

宋芷依舊堅持，“奶，鄭大夫說‘人無信不立’，孫女不想成為言而無信之人，您就讓孫女試一試，看看三月內，孫女能不能做到。”

她狀似豪情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眼睛亮晶晶的，“奶，我相信我能做到！難道你不信我嗎？”

吳氏看著這樣的孫女，似是看到了恣意飛揚的小兒子，臨走前握著他的手，那自信神采的樣子。

阿芷丫頭是真的長大了，越來越像她父親了。

幾個小孩，尤其是年紀稍大的宋安，與宋歡，也是一臉崇拜的看向自家阿姊。

宋芷不知道的是，她今日所言，為牢牢的印刻在兩個孩子的心里，成為貫穿他們一生的行為準則。

吳氏很欣慰，扭頭摸了摸要溢出眼角的眼淚。

隨后將桌上的錢分成三份，她將一兩的銀子推到宋芷面前，“你既然如此說，這采藥你功勞最大，采收，售賣全是你的功勞。

“按說分一半給你也使的，只是家里現在未分家，那一兩便交到我這里。”

同樣的，她也分給了楊氏一兩銀子，“采藥梅娘出了大力的，一兩銀子你自己收著，怎么花我不管，這一兩也同阿芷一樣，交到我這里。”

“你們可有意見？”

楊氏高興的臉上全是笑意，“沒意見，沒意見。”

當下村人很窮，為了最大程度的凝聚力量，村里沒分家的兒子，兒媳賺的錢全都要交到公中。

只少部分人家，或許會分一個一成，兩成的到兒子手里。

她婆母一樣子，就分了她一半，她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楊氏此時的心里滿足極了，想著何時抽個空，買些吃食就回娘家看看。

她娘家也窮，雖拿不出錢帛來給她，但娘每一次來家里看外孫，也都是帶了東西來的。

她自是也想要買些吃食，孝敬二老。

宋芷看到伯娘如此高興，她要推了，那伯娘要不要也推了？

她伸出去的手，最后還是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