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宴請結(jié)束,皇帝終于得閑,中書侍郎這才尋了空擋,將周修成那封折子遞了上來。
聽說是云城送來的折子,皇帝也顧不得先換下朝服,連忙讓內(nèi)侍呈了上來。
先前云城大捷,皇帝心中十分歡喜,但后來在周修成呈上來求御醫(yī)的折子上,他這才知曉周煜重傷之事。
周煜可是他用來平衡周家權(quán)勢的重要一環(huán),且這人能力強,又對他忠心不二,若是因此殞沒,對于他這個皇帝來說,還是十分痛心的。
待折子上呈,皇帝迫不及待的打開。
待看到周修成獻上的計策,又看到這計策還是周煜清醒時候想出來的。
皇帝大為高興。
如今北戎人尚有萬人俘虜,這些人既然已經(jīng)歸降,便不能全部誅殺,否則勢必讓草原上的其他部族團結(jié)起來,共同抵御朝廷。
如今天下剛承平不久,各方都需要安定,他不可能傻到一次性給自己樹立這么多的強敵。
西邊仍有西戎、南有南詔虎視眈眈,所以對于這些降將,能歸降的、安撫的他自然盡可能的安撫。
遂,周煜在折子上的提議回遷一部分其他部族到北戎人原先的地界,互相牽制,在恩威并施封賞一些原先的北戎貴族,恩準他的孩子來崇文館學習儒家文化。
既然拉攏人心,讓這些人放心歸附,同時將這些北戎人與漢人融合起來,統(tǒng)一歸由朝廷管理、控制。
眼下看到確實是個不錯的治理鄉(xiāng)民的法子。
只是讓誰來擔任此大任,皇帝心里其實是屬意周煜的。
他為人有能力,有魄力,應(yīng)是能快速理清云城政務(wù)。
但又礙于周修成在云城駐守,若是將云城的軍政全都給到了周家,朝中眾臣勢必不會同意。
就在皇帝垂眸沉思的時候,外頭隨侍的內(nèi)侍稟告,“陛下,皇后那邊來請示,陛下何時可以過去,家宴已備妥,諸位殿下和娘娘們都候著了。”
皇帝聞言,這才意識到外頭已天色昏沉。
如今押解進行的俘虜還在路上,此處不急著當下立即做決斷。
他將折子放在了案幾上,起身示意內(nèi)侍先幫他換下朝服,而后抬腳往皇后寢宮而去。
轉(zhuǎn)眼一過,便到了初五,御書房內(nèi)的皇帝,正同幾位大臣商議著北方雪災一事。
自過了大年初三,皇帝便再未得片刻清閑。北方數(shù)州連發(fā)急報,百年難遇的暴雪壓垮民舍,凍斃牛羊,災民如潮水般涌向州府大城。
而地方官吏或力有不逮,或畏事推諉,竟緊閉城門,將饑寒交迫的百姓驅(qū)往他處。
御書房內(nèi),炭火熊熊,卻驅(qū)不散皇帝眉間的寒意。
“啪!”
皇帝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盞輕顫。
他指著攤開的奏折,聲音沉冷:“諸位愛卿都看看!華陽縣令上報,災民已聚眾數(shù)千,城外啼饑號寒,城內(nèi)糧倉卻只開三日便告罄!”
他抽出另一本折子重重擲下,“這安寧縣縣令在災民進城求援時,竟敢放箭脅迫,混賬東西,這是朝廷命官該有的作為嗎!”
短暫的死寂過后
丞相率先出列:“陛下,當務(wù)之急是撥付錢糧。臣請開太倉調(diào)粟米二十萬石,另撥銀錢二十萬兩,分賑北方一府一十三縣。”
戶部尚書卻皺眉道:“可去歲與北戎人開戰(zhàn)已損耗國庫大半?若是再撥巨款,南方春汛防汛銀從何而來?”
他意味深長地瞥了眼奏折,“災民聚眾,恐有奸人煽動。臣請先派觀察使巡查,再定賑濟之策。”
“張大人此言差矣!”工部尚書厲聲打斷,“雪災無情,若等巡查往返月余,餓殍早遍野矣!”
“但防汛銀錢同樣重要,不可挪動,臣提議令州府、各上縣縣令即刻開義倉,再征調(diào)商賈存糧,待夏收后由朝廷補還,或抵扣稅糧!”
“萬萬不可,此舉與挪動防汛銀又有何不同,無非是寅吃卯糧,若是提前挪用了夏稅,后續(xù)的支出又要從何而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災民可等不得,如今天寒地凍的,救濟晚一時抵達,你可知有多少百姓會倒在這場風雪里?”
戶部尚書忍不住在心中罵娘,這說的不是廢話嗎?這需要你來說嗎?
但他不敢說,誰叫他執(zhí)掌戶部,這樣的難題最終還是要落在他的頭上。
他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沁出來的細汗,而后小心的看了皇帝一眼,“陛下,去年您在南方集資造水泥路,便收到了二十萬兩的銀錢.....”
這還不包括賣水泥賺取的幾萬兩利潤。
若是皇帝愿意拿他私庫中的錢,來填補這一部分的空缺,那就再好不好了。
皇帝被底下的大臣們盯著,有些心梗。
他難得在今年過年時候,手頭充裕大方了一回,給諸位皇子、皇女賞賜了不少珠寶、銀錢。
這些人就開始惦記著他這點私庫。
但眼下朝廷確確實實困難,國庫空虛,他不可能在在搜刮勒緊褲腰帶的百姓。
正當他要開口時,隨侍在側(cè)的內(nèi)侍匆匆上前稟告,“陛下,在云城休養(yǎng)的小周大人,周煜有緊急公文容稟。”
皇帝聞言,以為云城出現(xiàn)了什么動亂,連忙伸手從內(nèi)侍手中取過折子,看了起來。
周修遠聽到兒子的名字,不由挺直身子,豎起耳朵,一直注視著皇帝的表情。
待看到皇帝眉頭舒展開來,他的內(nèi)心便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看樣子煜兒那邊送來的不是壞消息。
果然,下一瞬,只見皇帝騰的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高興的原地踱了幾圈。
而后興奮的對著幾臉呆滯,小心翼翼看著大的眾臣道:“周煜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
他拿著折子,一掃而過的從眾大臣的面前掃過,“瞧瞧,瞧瞧,周煜人病體還未愈,便想著安撫災民,幫朕分憂了。”
說罷,他示意內(nèi)侍,將手中的折子交給底下伸長脖子想要一探究竟的大臣們觀閱。
見陛下眉間郁色燒霽,又聽陛下如此說,底下的幾人抓心撓肝的想要知曉折子上究竟寫了什么。
能讓陛下喜形于色,便是對他們的威壓都消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