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惦記著要去各個村落簽訂契約一事，這一日宋芷早早便起了床。

她本以為自己是起得最早的，卻沒想到有人比她更早、更積極。

宋芷一開門，便見到門外站著烏央烏央的村民們，見她開門，一個個露出燦爛的笑容。

宋芷先是一愣，隨即笑著道：“嬸子們早啊！”

婦人們探頭打探，意圖也很明顯。

宋芷心知她們是來學手藝的，便先將人邀請進院中，語態溫和的道：“諸位嬸子稍待，歡歡上午還有事，我先從作坊挑選一位好手過來，教你們一些針法。”

婦人們無有不應的，紛紛點頭稱是，客道的話更是不要錢一樣往外冒。

待婦人們進門后，宋芷注意到人群的末尾還局促地站著兩人。

她定睛一看，來人正是猴子。

他穿著也不似從前做乞丐那般邋遢，頭發高高束起，穿起了普通的粗布麻衣，瞧著人也整潔了不少。

宋芷微微一笑，朝他招了招手。

猴子見狀，立即小跑上前，先是同她問好，隨后又指了指不遠處的于大柱，解釋道：“東家，那位是我挑選的搭檔，名叫于大柱。”

“他為人勤懇，家中也急需這一份活計，想來應是可靠的。”

宋芷順著猴子的指引，看向于大柱。

只見他微微躬著脊背，見自己看向他，因著局促而顯得格外笨拙，雙手無處安放，只能不停地揉搓著衣角，瞧著確實一副憨厚摸樣。

宋芷對于大柱微微點了點頭，旋即收回目光。

“既然是你挑選的人選，我自是相信你的眼光。”

宋芷見猴子聽得認真，便又接著道：“除了凍瘡膏和牙粉，我昨日還給你們準備了些頭繩、木釵、水粉，這些東西都是鄉下婦人最喜歡的。”

“你此去只管專心賣貨，先讓莊戶們與你熟絡起來，再談其他。”

她語氣溫和，卻透著幾分鄭重，繼續教導道：“另外，你們在鄉間行走，還可帶些針頭線腦的，平日里村民們都用得著的東西。”

“換的東西也不拘銀錢，雞蛋兌換也成。做生意須得靈活，不可那般死板。”

猴子見宋芷這般悉心地教導他，心中涌起陣陣感動，說話的音調都有了震顫：“東家，您為我考慮這般周全，我……我真不知該如何感謝您……”

宋芷見他眼眶微紅，似有淚光閃動，笑著打斷道：“你幫我賣東西，又辛苦幫我辦事，不該我謝謝你嗎？”

“好了，快去將你同伴叫來，我去給你們拿貨物。”

她語氣輕快，不想讓猴子陷入感傷的情緒中。

猴子聞言，連忙點頭，轉身去叫于大柱。不一會兒，兩人便站在了宋芷面前。

當著宋芷的面，猴子同宋芷正式介紹了一遍自己的搭檔。

見其仍舊緊張，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安慰道：“別緊張，東家人很好，只要你踏實干活，她不會虧待咱們的。”

宋芷也和煦的同他點了點頭，旋即讓兩人稍待，匆匆去了后院，不一會兒便提了一大背簍的貨物出來。

她將背簍放在地上，一一清點里面的東西，同時詳細與他們敘述了每一樣貨物的本錢。

猴子將貨物全都記在心里，鄭重點頭道：“東家放心，我都記住了！”

于大柱雖然話不多卻也跟著連連點頭。

收拾好貨物后，兩人向宋芷行了一禮，旋即告辭離開。

待人走后，宋芷回到院內。

方才的那一幕，宋芷并未避開院中的婦人，有人好奇的詢問宋芷，“阿芷，他們方才是來做什么的？”

宋芷只道是從自己這邊拿些貨物出去販賣的。

婦人們一聽瞬間沒什么興趣了，雖說賣貨能賺錢，但須得走街串巷的十分浪費時間。

有那功夫，他們在家里做些編織活計也能賺到了。

宋芷請婦人們稍待，很快便帶了一位年輕的婦人過來。

宋芷與村人們介紹道：“這位姓沈，如今是作坊里編織技藝最為出眾的娘子，諸位嬸子先同她學習針法吧。”

在來的路上，宋芷已經同這位沈娘子交代過，因而在宋芷介紹完畢，沈娘子上前一步，同在場眾人見了禮。

婦人們見到沈娘子也十分客氣，雙方很快便交流了起來。

這邊宋芷見沒了自己的事情，便趕緊吃了早食，收拾妥當后，請了舅舅和族長，想了想還是帶上了家中的幾個小的，一同先去了附近村落商談簽訂契書一事。

“阿姊，咱們今日不必上課嗎？”宋成歡快的蹦跶在宋芷身邊，仰著小腦袋高興的問道。

宋芷笑意盈盈的道：“小成想回去上課嗎？那成，我與你們夫子說一聲.....”

不等宋芷講話說完，宋成一把抱住了宋芷的手臂，討好的道：“阿姊，阿姊，我想跟著你，你別給我消假了！”

小康威風的騎在舅舅的肩頭，看到三哥賣乖討巧的樣子，開心的咯咯直笑。

其他人也是忍俊不禁。

宋芷點了點小家伙的腦袋，解釋道：“光讀書也不行，阿芷今日帶著你們去見見世面。”

幾小孩兒懵懂，卻仍舊不忘連連點頭。

他們一行人先是去了離小河子村不遠的大棗村。

大棗村的村正一聽說小河子村來人了，早食也顧不得吃了，甩著衣袖便急匆匆地跑到村口迎接。

見來人果真是宋芷，大棗村的村正臉上笑開了花，熱情地迎上前去：“宋小娘子，可算把你們盼來了！”

“快快快，先去家里坐一坐，我這就通知村里的婦人們來簽定契書。”

宋芷微微一笑，身形卻是未動，她禮貌的問道：“趙村正，您都與村民們講解過契書上的約定了嗎？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趙村正連連點頭，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說了，說了的，都說了！”

“你放心，昨日一回來我就同大家伙兒說了，我們都愿意，沒人有意見！這可是好事兒，大家伙兒都盼著呢！”

宋芷聽了，仍舊沒動，而是開口道：“趙村正，麻煩你領著我在村中走一趟吧，我想先認認人。”

與昨日與鄉親們簽訂契約不同，那都是知根知底的，來了別村，宋芷自覺先要了解一番各戶情形。

她堅信，有些事可以委以他人，有些事情她卻也不可以全然委派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