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一多的褲管早被雪水浸透，膝蓋撞在凸起的巖石上時，疼得他倒抽冷氣。

可他不敢停，喉嚨里發(fā)出類似嗚咽的喘氣聲，跌跌撞撞往山下滾。

身后的"呼哧"聲還在追，像有團(tuán)腐肉裹著的風(fēng)貼著后頸刮，他甚至能聽見指甲劃過雪地的"刺啦"響——那東西在爬，在爬！

"救命！

救命啊——"他撞斷兩根松枝，終于看見山腳下旅館的暖黃燈光。

門簾掀開的剎那，他整個人栽進(jìn)去，額頭磕在木桌角，血珠順著眉骨往下淌。

"老錢？"張遠(yuǎn)山從火盆邊站起，手里的《陰陽志》"啪"地掉在地上。

李寶正在整理筆記本，鋼筆滾進(jìn)錢一多懷里，沾了他袖口的黑血。

錢一多抖得像篩糠，凍僵的手指摳住李寶衣角："墓...墓里的東西跟出來了！"他從懷里掏出短劍，劍鞘上的云紋褪成灰白，劍柄刻著的"擾我者，誅"五個小字泛著青黑，"我?guī)Я诉@破劍，手...手不對勁！"

李寶湊近看，倒吸一口涼氣——錢一多右手背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烏，血管像青蟲似的鼓起來，指尖潰爛處滲出暗綠色黏液，混著血珠滴在地板上，"滋滋"腐蝕出焦黑的小洞。

腐肉味瞬間漫開，張遠(yuǎn)山捂住口鼻湊近，瞳孔驟縮："化尸**？"

"啥？"錢一多猛地抬頭，眼淚混著血珠子砸在桌沿，"張爺您說清楚！"

張遠(yuǎn)山翻出隨身的青銅羅盤，指針瘋狂打轉(zhuǎn)。

他又翻開泛黃的《玄門禁忌錄》，指節(jié)敲在某頁："唐墓常見陰毒，沾者三日腐骨。

當(dāng)年袁天罡破乾陵時記過——這**專噬貪念，盜墓人最易招。"

錢一多突然抓住自己的手，指甲深深掐進(jìn)潰爛處："那...那能治嗎？"

"除非..."張遠(yuǎn)山的聲音低下去，"去古墓前破咒。

可**入體，你撐不到天亮——"

"哇"的一聲，錢一多的哭腔撞在天花板上。

他癱在木椅里，潰爛的手拍著桌子，黑血濺在墻上，像朵畸形的花："趙亮明那孫子騙我！

說啥'陳將軍墓有金印'，結(jié)果玉印是泥做的，寶石還掉了！

我活該啊我——"

哭聲撞開虛掩的門。

趙婉兒端著熱粥站在門口，瓷碗"當(dāng)啷"摔碎，粥湯濺濕了褲腳；施麗婭跟在她身后，圍巾滑到肩頭也沒察覺。

兩個女人對視一眼，同時撲到錢一多身邊。

"老錢你手怎么了？"趙婉兒抓住他未潰爛的左手，眼淚砸在他手背，"上個月你還幫我修相機，怎么...怎么會這樣？"

施麗婭掀開錢一多的袖口，潰爛已經(jīng)爬到小臂："張叔，真沒別的辦法？"她抽了抽鼻子，突然想起什么，"我奶奶說過，破陰咒要挑黃道吉日，用活雞血淋身，再在墓前磕滿三百個響頭！"

張遠(yuǎn)山眼睛一亮："后天就是小雪后的黃道日！"他掰著指頭算，"辰時陽氣最盛，咱們帶著老錢去墓前——"

"能...能行？"錢一多抬起滿是血污的臉，潰爛的嘴角扯出個笑，比哭還難看，"要是能活，我...我再也不碰盜墓的活計了！"

趙婉兒抹了把淚，從包里翻出紗布："先給你裹上，撐過今晚。"她動作輕得像哄孩子，紗布碰到潰爛處時，錢一多疼得渾身發(fā)抖，卻咬著牙沒吭一聲。

施麗婭蹲下去撿摔碎的瓷碗，余光瞥見錢一多腳邊有塊亮晶晶的東西——是半枚泥印，金粉還沾在裂縫里。

她剛要撿，李寶按住她的手，搖頭："別碰，可能帶咒。"

山風(fēng)卷著雪粒拍在窗紙上。

張遠(yuǎn)山把《玄門禁忌錄》收進(jìn)布包，羅盤在火盆邊烤著，指針終于慢慢停住。

錢一多裹著被子縮在角落，潰爛的手被紗布層層纏著，像朵發(fā)黑的花苞。

他盯著跳動的火苗，喉嚨里發(fā)出含糊的念叨："后天...后天就好了..."

與此同時，山梁上的盜洞邊，周華蹲在雪地里。

他摸出從錢一多腳邊撿的紅寶石，月光下，石頭泛著妖異的紅，像滴凝固的血。

他用袖口擦了擦，寶石表面浮現(xiàn)出模糊的紋路——是朵半開的牡丹。

"張晗，"他對著山風(fēng)輕聲說，"我找到你說的東西了。"

雪粒子落進(jìn)他衣領(lǐng)，周華把紅寶石塞進(jìn)內(nèi)衣口袋，轉(zhuǎn)身往山下走。

背后的盜洞已經(jīng)被他用松枝和雪塊掩住，看不出痕跡。

只有風(fēng)過處，幾縷腐肉的腥氣飄起來，混著雪的冷，鉆進(jìn)他鼻腔。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紅寶石，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