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山有些好奇：“這樣能成嗎？”

不破不立，但打碎的過程未必能適應(yīng)，更未必能達(dá)成目的。

花月冷笑出聲：

“前輩，這一輪應(yīng)該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吧，我沒看到有人平前輩的怨氣，只看到有人在制造怨。”

酒源有些遲疑。

連他都不知道黎扶在做什么，只覺心神動蕩不安。

酒源與怨鬼世界息息相關(guān)，下方百姓的茫然與無措，甚至是隱隱的崩潰，都清晰傳遞給他。

并非打破他們的錯誤規(guī)則就能得到感激，相反，甚至可能得到怨恨。

只因他們已經(jīng)習(xí)慣這里的規(guī)則，不覺得有錯。

是失敗了嗎？

朱財神瞇起眼睛，搓著金球：“著什么急？這才剛開始，總要等等看我們這番安排的結(jié)果?！?/p>

“能有什么結(jié)果？”

花月聲音嘲諷：“我們的任務(wù)是平息酒源前輩的怨氣，你們卻在教化一群愚昧蠢笨的凡人，試圖改變他們？真是好笑?！?/p>

不妄吐出嘴里的樹枝，看向她，眼神危險：

“有什么好笑的？”

花月低頭。

下方凡人正在分配糧食，甚至商量著用糧食釀酒，獻(xiàn)給那位“黎扶大人”，以求得大人原諒，讓他們恢復(fù)從前生活……

花月輕嗤一聲，還以為黎扶真做出了什么大動靜，即將獲得這局勝利，沒想到不過如此。

黎扶想拯救這些愚昧凡人？

“你真是仁慈到虛偽，這群愚昧凡人有什么好管的？你沒聽到嗎？他們想用糧食釀酒，哈哈哈?！?/p>

花月?lián)u搖頭，滿臉戲謔道：

“這群人是過得不好，但他們可以不干、可以反抗，可以改變這種生活，最差還可以離開羽國，換一種人生，這一切都是他們自愿的，你以為你在救他們？他們心里正怨恨著你呢！”

就這還想平怨？

只會產(chǎn)生怨！

況且，這里都是假的，除了小酒源，其他人全是幻象。

黎扶想改變虛假的、愚昧的“幻象”，真是……虛偽至極。

她難道以為別人會覺得她仁善嗎？

還是想復(fù)制銀魚世界的勝利？

花月只覺得好笑。

黎扶聞言，終于看向她，聲音輕輕：“你覺得他們愚昧、蠢笨？”

花月譏諷：“難道不是嗎？一代接一代人累死，都沒想過努力改變，這還不蠢？”

黎扶：“你覺得他們不努力？”

“干活是挺努力的，但有什么用？”花月眼神嫌棄，“他們當(dāng)中，不乏有靈根之人，常有修士來羽國居住，他們也沒想過離開換一種生活，只會埋頭干活，錯誤方向的努力，根本不算努力！”

花月說完，冷冷道：

“羽國凡人所有的遭遇，都是他們自己的愚蠢，不思進(jìn)?。　?/p>

這話花月早就想說了，她一直不明白酒源為什么會有怨氣，會成為這么強大一個怨鬼，他人生遭遇的一切，分明都是有跡可循。

過得不好？

他可以改變??！

明明不是多大的事情，竟然變成一個太虛怨鬼，花月有時候甚至覺得，這些低劣的凡人和怨鬼一樣，都不該存在。

怪不得他們做了那么多都不能平怨成功，酒源，就不應(yīng)該有怨氣。

聽到這話，黎扶深深看了她一眼，倏地一笑，搖搖頭沒說話。

花月面色一沉。

隨即冷笑，她抱臂等待黎扶的失敗，屆時，看這人還能如何得意？

這一輪比賽沒結(jié)束。

下方世界進(jìn)展還在繼續(xù)。

沉蕭低頭看過去，他不像花月那般篤定，黎扶做的這些事情，他雖然摸不著頭腦，卻覺得黎扶不會無的放矢。

只是……

他想不明白，平酒源的怨氣，和做這些制造怨氣的事情之間，究竟有什么聯(lián)系？

*

一場大火一場雨，外面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

小酒源被母親抱著，聽著他們商量怎么分配這些糧食，每個釀酒坊都有糧食，皇帝已經(jīng)被殺了，現(xiàn)在連縣令都不敢做主，生怕被“大人”懲罰。

“還是釀酒吧，我們除了釀酒，也不會其他?！?/p>

“但不能全用來釀酒，不然我們吃什么？”

“還是吃酒糟啊，把酒獻(xiàn)給大人，只要大人肯放過我們，讓桃花林恢復(fù)，我們就能回到過去的生活?！?/p>

……

一半人都支持這個觀點，因為他們實在不知道怎么做。

花月越發(fā)戲謔，冷笑掛在臉上。

黎扶倒是依舊淡定。

——最終還是沒能釀成酒。

因為他們的房子受到影響，里面的東西沒什么變化，但房子結(jié)構(gòu)被大火烤裂，不能再住了。

在釀酒之前，他們得先修建房屋，否則家里的老人孩子怎么辦？

羽國人過了十歲，人人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力氣可以用來釀酒，也可以做其他事情。

所以他們決定花三天，先把房子修好再來安心釀酒。

小酒源被母親帶回去。

他父母拆屋子、撿石頭、修房子，釀酒工的房子是官府修建，他們高價租賃，如今自己修建，所有人的心神便都放在這上面。

而這一修房子，心態(tài)就逐漸有了變化。

屋子那么小、空地那么多，難道不能往外闊一點嗎？

就一點點也好。

小酒源父母擴了一尺，卻見鄰居家擴了五尺。

等他們快修好的時候，竟然發(fā)現(xiàn)有一家人多，硬生生擴了一丈，隔出三個屋子！

“這……不好吧？”

“好像也沒人管？那大人說把土地交還給我們，周圍什么都沒有，建寬一點沒什么吧？”

小酒源母親和鄰居說著，小酒源父親就又去拉石頭回來，還把長起來的大樹砍了幾棵。

——橫豎以后要重新種桃樹，多砍兩根沒關(guān)系。

多砍兩根是沒關(guān)系，但原本只想在旁邊多搭一丈的屋子，現(xiàn)在變成了兩丈……

隔壁一看：嚯，這也行？

于是，扒了原本小屋子，新房子越修越寬。

修房子是個苦力活，他們沒有釀酒，又沒有酒糟吃，就必須分釀酒坊糧食作為食物。

一開始，他們商量只吃一點，等屋子修好就用糧食釀酒，改成吃酒糟。

雨后野菜、蘑菇、竹筍，全都嫩生生。

頭頂天幕中，一遍遍播放著其他地方人們采摘這些的過程。

他們終于還是對野外長出的食物下手了，搭配上白米、饅頭，沒吃過好的羽國人真是開了眼。

小酒源突然覺得，這世界上花生不是最好吃的，和它一樣好吃還有很多。

接下來的發(fā)展可以預(yù)料。

人家都挖野菜，人家都采蘑菇，人家都吃糧食，人家病歪歪的孩子幾天就精神了，大人也更有力氣，你能忍住不從眾？

等這么一遭下來，糧食就沒剩下多少了。

釀酒坊當(dāng)中，所有人面面相覷。

“這要是釀酒，也沒多少供奉啊，大人能接受嗎？”有人快哭出來了。

頭頂天幕正在播放種地。

有人就提議：“要不……我們?nèi)至?，像那樣拿回去種，萬一真能變多，我們再湊一起，用來釀酒。”

“至于供奉，先用酒窖剩下那些酒頂上，就供奉在天幕下，等大人來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