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區會議間隙，張紹豫拉著王主任站在角落抽煙。

“聽說你關了汪致遠那小子三天禁閉？”王主任問。

張紹豫怔了一下，笑道：“主任眼線挺廣呵，我那破山頭也有您的人？”

“是該殺殺這小子的威風，給他點教訓，否則還不知道將來給我們捅多大的簍子。”王主任長長吐出一縷煙，接著問，“林姑娘家不同意他們交往，汪致遠會不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張紹豫嘆了口氣：“看得出兩個年輕人是真心相愛，小汪也為林姑娘放棄了許多。可是林家媽媽比較固執，總認為小汪配不上自家姑娘……”

“配不上？她家姑娘的工作都是汪致遠用前途換來的，還能怎么配？”王主任頓了頓，“林家媽媽那邊，你再多做做工作？”說完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張紹豫尷尬地笑笑不知如何接話。

正巧工作人員通知會議繼續，他倆才掐滅煙頭朝里走。

汪致遠在張紹豫的印象中確實是個不錯的兵，人機靈不說，又有經濟頭腦，已經在部隊里有了好名聲，假以時日至少可以順理成章接他的班。通過這場風波，他更看出汪致遠重情重義。特別是為了林玉嬌，他損失了政治前途和經濟利益，卻無法得到鄧美華的認可。張紹豫為汪致遠感到可惜。

不用王主任提醒，他最近也一直在琢磨如何說服鄧美華，讓她成全汪致遠和林玉嬌。

晚飯是在林家鋪子吃的，三人各懷心事，飯桌上的氣氛象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貌似平靜卻隱隱能看到不遠處的烏云與閃電！林玉嬌收拾完碗筷，飛快地走進自己房間，她甚至都沒有向張紹豫問一句為什么要關汪致遠禁閉。

后面的房間里，鄧美華盯著張紹豫問道：“汪致遠是不是做了對不起阿嬌的事？”

張紹豫正色道：“關他禁閉是因為他違法了部隊的紀律，和阿嬌沒有半點關系。相反，為了阿嬌他讓人告了一狀，上軍校的資格被取消，經營得好好的檳榔市場也拱手讓人。”

見鄧美華一副將信將疑的樣子，張紹豫把汪致遠如何為阿嬌聯系工作單位，如何為保住阿嬌的工作與人談判的來龍去脈全說了出來。 說完，他看著她，她卻側過身去。鄧美華沒有想到汪致遠會為阿嬌作出這么大的犧牲，如果不是真愛，哪個男人會放棄金錢與可以預見的權力？汪致遠對阿嬌的用情越真，更堅定了鄧美華阻止他們交往的決心。

張紹豫站起來扶正鄧美華的肩膀，柔聲說道：“我看致遠不錯，今年雖說沒有考上軍校，明年還有機會。我敢和你打賭，他在部隊的出息一定在我之上。再說了，他救過阿嬌的命，眼下又為阿嬌赴了場‘鴻門宴’，對阿嬌的情義你心里應該有數，說實話我看好他們。最難得的是致遠這孩子很有經濟頭腦，這兩年檳榔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阿嬌跟著他不愁沒錢花。”

鄧美華沒作聲，掙開張紹豫的手，取了換洗衣物推門朝浴室走去。

張紹豫呆坐在床前，默默吸著煙。他不知道如何說服浴室里的這個女人，自己在部隊上做人思想工作的那一套在她這里顯然毫無用處，因為他無法用“命令”二字來統一她的思想。 鄧美華搓著濕漉漉的頭發進來，張紹豫擰開電風扇一邊撥弄她的長發一邊問：“美華你到底為什么不讓他倆在一起？”

鄧美華沒吭聲。

“我們可以想辦法幫致遠轉干，留在部隊，留在天南，你根本不用擔心阿嬌會離開你。”

鄧美華甩了甩頭，依然保持著沉默。

“即使他要轉業退伍，我們也會在天南省找一個強勢部門，給他安排個一官半職。以他的能力和手段，出人頭地絕對沒有問題，阿嬌就等著當官太太享清福吧。”張紹豫故意開起玩笑想緩和緩和氣氛。

鄧美華沒有理會，沉著臉轉過頭去。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話來：“你是來給汪致遠說情的？”

“我確實是想勸勸你，孩子們是真心相愛，不能在一起可惜了。”

鄧美華深深嘆了口氣：“你以為我不知道？”

“那你為什么還這么堅決地反對他們！”張紹豫“啪”的關掉電扇，語氣生硬地問道，“這么好的小伙子，哪點不如你的意？是不是也想和其他人一樣準備利用阿嬌攀高枝，你也母憑女貴！”

說罷，張紹豫眼神遠遠的盯著鄧美華，仿佛看著一個陌生人。

“他們不能在一起，在一起也沒有好結果。”見張紹豫動了氣，鄧美華才幽幽說道，“我請人給汪致遠算過命，他一生富貴卻命犯桃花，結發夫妻不能到頭。我如果同意阿嬌和他繼續交往，不是把她往火炕里推嗎？”

“算命的話你也信？”

“我信！”鄧美華斬釘截鐵地說。

張紹豫不解的望著眼前這個女人，她從未像今晚這樣不容置疑。

“我嫁給老林之前，我媽也找這個人給我算過命。他說我克夫，當時我也不信。后來老林真的……命運有時候就不這樣，不信也得信！” 說著，鄧美華靠進張紹豫懷里，一字一句地說：“我們不能害了阿嬌，請你一定幫我，幫幫我！”她抬眼望向他，眼里噙滿淚水！

張紹豫剛剛建立起來的硬氣瞬時坍塌，并不是因為女人的眼淚，而是她說起老林，讓他立刻想起那個可憐男人臨終前的囑托。

他緊緊將她環進胸前，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艱難地說：“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