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彥的瞳孔猛地收縮成針尖大小。

他接過那沓遺書時，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紙張在寒風中簌簌作響。那些泛黃的紙頁上沾著褐色的血漬，有幾封的邊角還帶著彈孔。

紙頁很厚，沉甸甸的，像是壓著無數(shù)條未說完的話。

最上面那封微微翹起一角，露出里面折痕深刻的信紙，但看不清內(nèi)容。

他下意識攥緊，紙張在他指間發(fā)出細微的摩擦聲，像是無數(shù)人在低語。

他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胸口劇烈起伏，喉嚨里像是塞了一團火炭，灼得他幾乎發(fā)不出聲音。他張了張嘴，聲音嘶啞。

“不！不行！”

“已經(jīng)犧牲太多人了！“

“你們連隊已經(jīng)犧牲的夠多了！”

“一百八十人的連隊，只剩下三分之一啦！”

“如果我的計劃一切順利的話，我們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林彥說著說著，開始哽咽，凍僵的手指幾乎要捏碎那沓遺書。

上尉軍官咧開嘴笑了笑，皸裂的嘴唇滲出細小的血珠。他抬手抹了把臉，露出眉骨上尚未結(jié)痂的彈痕！

“但是長官。”

“想要計劃一切順利……沒可能的。”

“我們這多災(zāi)多難的國啊！”

“最近幾十年，我覺得都缺少一點運氣?！?/p>

“而且……但凡有的選……”

他的目光掃過正在列隊的士兵們，有個小戰(zhàn)士正在幫同伴系緊炸開的棉鞋帶！

“誰不想親眼看著戰(zhàn)爭結(jié)束，侵略者被趕跑，街道上到處都是彩旗和鮮花！”

“可想要完成這一目標，總得有人犧牲?！?/p>

他突然挺直腰板敬禮，凍紫的指甲蓋撞在鋼盔上發(fā)出“?！钡妮p響！

“祝長官一路順風！”

“并提前恭祝勝利！”

林彥張開嘴，還想說些什么。

可一旁的胡連慶已經(jīng)走了過來。

他猛地扛起林彥，像甩麻袋似的把人扔進一號氣球的吊籃。

“別磨蹭了！”

“你不是優(yōu)柔寡斷的人?！?/p>

“你知道的，我們沒得選……”

“而且，放心吧！”

“我們都會犧牲的……早晚的區(qū)別?！?/p>

“他們先去，我們再來，黃泉路上，我們還是戰(zhàn)友?！?/p>

林彥放棄了掙扎，任由胡連慶，把他扔進吊籃。

而胡連慶，則轉(zhuǎn)過身。

轉(zhuǎn)身時他后腰的繃帶滲出血來，卻仍扯著嗓子嘶吼！

“兩個觀測氣球，最多塞六個人！”

“現(xiàn)在還能塞一個！誰上？！”

六十多個藍灰色身影沉默著列隊。有個缺了門牙的老兵在檢查最后一顆手榴彈的引信；戴眼鏡的衛(wèi)生員正用繃帶把步槍綁在斷腕上；方才系鞋帶的小戰(zhàn)士現(xiàn)在正往子彈帶里填最后的五發(fā)子彈。北風卷著雪粒刮過他們結(jié)霜的眉睫，沒人抬頭看正在充氣的觀測氣球。

胡連慶一拳砸在吊籃邊緣，松木框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媽了個巴子的，你們這群偵察兵！”

而就在這時，那名上尉連長，突然扭頭，大步走向隊列，拽出那個戴圓框眼鏡的年輕人——那個戴圓眼鏡的年輕人的眼鏡左鏡片，已經(jīng)碎了，但還被他戴著。

“走！”

“林鹿羽！”

“你給我走！”

那名年輕人，一邊搖頭，一邊瘋狂掙扎。他突然爆發(fā)出驚人的力氣，掙扎時眼鏡甩進雪地里。他瘦得像竹竿似的身子拼命后仰，十指在凍土上犁出十道血痕！

“我不走，連長，我是自愿參軍的！我……我能打！我不當逃兵！”

“我……我背得動傷員！”

“我是咱偵察連的兵，之前出發(fā)前我和戰(zhàn)友們約定好的，生死與共！”

“是您說的?！?/p>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求您了！”

“別趕我走！”

“我不想當逃兵。”

“求求您了?！?/p>

“讓我和你們死在一起吧！”

“國難當頭，山河破碎。”

“我不想茍活?。　?/p>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p>

可上尉直接攔腰抱起他，軍裝下凸出的肋骨硌得手臂生疼。

“聽著！”

他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磨鐵！

“你是金陵大學(xué)，醫(yī)學(xué)院的?！?/p>

“培養(yǎng)一個醫(yī)學(xué)生，要多少年？”

“八年?。?！”

“足足八年！”

“八年的光陰，才能讓你上手術(shù)臺，讓你治病救人?！?/p>

“你在前線，你就是一個不頂用的醫(yī)療兵?！?/p>

“可你在后方，你自己算過沒有，你能救多少人？”

“能救活多少人？”

年輕人被塞進二號氣球的吊籃時，他看見自己的連長，對著他輕柔的笑了一下。

“活下去！”

“你還在?！?/p>

“我們教導(dǎo)連隊，三旅五團的偵察連就一直在。”

林鹿羽還想說些什么。

但那名上尉軍官，已經(jīng)扭頭離去。

二號偵測氣球的吊籃里，這一刻，傳出林鹿羽，撕心裂肺的哭聲。

而與此同時，寒風裹挾著雪粒抽打在林彥的臉上，觀測氣球搖晃著離開地面。

他死死抓住吊籃邊緣，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他看見，那六十多個藍灰色身影，整齊轉(zhuǎn)身，槍刺在冬日下連成一道銀色瀑布。

那名年輕的上尉連長，站在所有人的前面，直面山洼北側(cè)的山脊！

他一手提著槍，另一只手，竟然提著一把環(huán)首大刀?。?！

那柄環(huán)首大刀，原本背在偵察連，三排排長的身上。

可那位排長，已經(jīng)戰(zhàn)死了。

此時那名上尉軍官，提著那柄環(huán)首大刀，低吼一聲。

“諸位，殉國的時候到了！”

“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全國武裝的弟兄們！”

“抗戰(zhàn)的一天來到了！”

“抗戰(zhàn)的一天來到了！”

“前面有東北的義勇軍，后面有全國的老百姓！”

“咱們抗戰(zhàn)弟兄勇敢前進！”

“看準那敵人，把他消滅，把他消滅！”

“沖啊?。?！”

“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殺！！！”

他的身后，那些偵察連，殘存的戰(zhàn)士們，此時跟著最前面的連長，一起嘶吼。

“殺?。?！”

這一刻，偵察連的所有士兵，像撲火的飛蛾一般，沖向山脊。

林彥在搖晃的吊籃里，看著那些穿著藍灰色軍裝的士兵，距離自己越來越遠！

那個斷了三根手指的老兵，一手提著步槍，另一只手，死死捏著手榴彈，沖鋒時棉衣下擺被風掀起，露出腰間捆著的四枚炸藥。他跑得不快，甚至有些蹣跚，可每一步都踏得極重，像是要把畢生的力氣都碾進這片凍土里。

戴眼鏡的衛(wèi)生員已經(jīng)丟掉了醫(yī)藥箱，雙手緊握著一桿三八式步槍，刺刀上凝結(jié)著血冰。他的眼鏡早碎了，鏡框歪斜地掛在鼻梁上，可他的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死死盯著山脊上飛揚的塵土，塵土后，是鬼子開來的汽車。

連隊里，一個年輕的還帶著凍瘡，缺了一只耳朵的戰(zhàn)士，沖鋒時像一頭豹子。他死死攥著一把裝配了刺刀的步槍，聲音撕裂。

“爹啊！兒子不孝，回不了家啦！”

北風卷著雪粒，抽打在他們的臉上，可沒有一個人低頭。

他們的棉衣早已破爛，傷口凝結(jié)的血痂被寒風凍裂，可他們的腳步?jīng)]有慢下半分。

林彥怔怔的看著他們的背影。

看著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距離自己越來越遠。

他想伸手抓住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也抓不住……

呼嘯的北風，吹動他手里掐著的遺書。

一張染血的紙片從遺書堆里被風掀起，啪地貼在林彥臉上。

他顫抖著捏住紙角，墨跡在硝煙熏染下依然清晰……

“阿姐……”

“我現(xiàn)在，在金陵城外的紫金山，給你寫這封信，說實話，當兵這些年，我一直是個糊涂兵，不知道為誰去拼命，直到在淞滬戰(zhàn)場，我看見倭寇猙獰，他們飛機投下的炸彈，炸毀了江南百姓的家鄉(xiāng)……我忽然害怕，害怕鬼子的燃燒彈，也劃破家鄉(xiāng)的云彩！這群鬼子太過可恨，我絕不能讓他們打到我的家鄉(xiāng)！我之前答應(yīng)過你，等你嫁人時，我要背你上花轎，現(xiàn)在可能要食言啦！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家；你千萬不要怪我呀！”

“姐姐，昨天我打死兩個鬼子，班長夸我眼神比打麻雀時還準。我上個月，郵寄回家的包袱里有塊兩塊大洋，你給老娘，還有一匹絲綢，給你當嫁妝。別告訴娘我可能回不去了，他要是問起來，就說我被調(diào)去了渝州，等打完仗，我再回家！”

“小弟，二虎！”

……

林彥的鼻頭泛酸！

可還沒等他作何感慨。

他手里的紙頁突然劇烈抖動，山脊處傳來悶雷般的爆炸。

此時的熱氣球已經(jīng)升空至五十米處的高空。

他能望見山脊上的景象！

山脊線上，土黃色的軍裝如同蝗群般蠕動。肅殺的氣氛，在山脊上彌漫。

那是一支完整的日軍加強中隊，至少兩百人。鋼盔在陽光下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三八式步槍上的刺刀連成一片令人膽寒的森林。

更可怕的是——兩門九七式迫擊炮已經(jīng)架設(shè)完畢，戴著白手套的炮兵正在調(diào)整射角，黑洞洞的炮口緩緩抬高，分明是對準了正在上升的觀測氣球！

林彥的心臟加速跳動。

他不自覺的低吼。

“小心迫擊炮！”

林彥的嘶吼被北風撕碎。他不知道那些正在沖鋒的偵察兵，能不能聽見自己的嘶喊。

他看見，沖在最前方的上尉連長，此時高舉著那柄環(huán)首大刀，正在向著山脊上攀爬！

他注意到了山頭上，延伸出來的炮口。

“炸掉火炮！”

那名上尉連長的吼聲穿透戰(zhàn)場。十

幾個藍灰色身影立即脫離沖鋒隊列，像離弦的箭般撲向炮兵陣地。

那個斷了三根手指的老兵跑得最急，腰間捆著的炸藥隨著奔跑劇烈晃動。

可就在這時，山脊線上，假設(shè)的鬼子的機槍開火了。

噠噠噠……

子彈犁過山地，掀起一串猩紅的噴泉。沖在最前面的三個戰(zhàn)士像觸電般抖動，棉衣瞬間被血浸透。但后面的人踩著戰(zhàn)友的尸體繼續(xù)沖鋒，那個戴破眼鏡的衛(wèi)生員甚至撿起染血的炸藥包，用牙齒咬開了導(dǎo)火索。

轟！

第一聲爆炸在迫擊炮陣地左側(cè)炸開。

氣浪掀翻了兩名鬼子炮兵，但火炮完好無損。

林彥看到衛(wèi)生員被彈片擊中腹部，卻仍拖著腸子往前爬了五米，直到被機槍子彈釘死在凍土上。

第二波沖鋒接踵而至。缺耳的少年戰(zhàn)士像猿猴般靈活地翻滾躲避子彈，在距離火炮三十米處猛地擲出手榴彈。

爆炸的火光中，一門迫擊炮的炮架被炸歪，但更可怕的景象出現(xiàn)了——五六個鬼子挺著刺刀攔住了那個正在沖鋒的少年。

那個少年嘶喊著，舉起手里的裝配了刺刀的漢陽造。

“來吧！?。　?/p>

可在他扣動扳機之前。

他前方的那些鬼子，已經(jīng)率先開槍。

子彈貫穿了他的胸膛。打爛了他的眼眶，打碎了他的膝蓋……少年跪倒在地時，仍然試圖扣動扳機……可他很快被鬼子的軍刀斬下頭顱。

那顆大好頭顱。

從山脊上，滴溜溜的滾落到山下的洼地里。

滾落到因為負傷，無法沖鋒，但還吊著一口氣的偵察連的其他士兵的面前。

洼地里，爆發(fā)出悲愴的蒼涼的哭聲……

觀測氣球已經(jīng)升至八十米高空。

林彥的指甲摳進吊籃木板，木刺扎進血肉也渾然不覺。他眼睜睜看著第三波沖鋒——這次是連長親自帶隊。那把環(huán)首大刀在陽光下劃出凄厲的弧線，刀光過處，一顆戴著軍帽的鬼子的頭顱飛起！

與此同時，數(shù)枚手榴彈，越過那顆飛起的頭顱，砸向另一門迫擊炮！

轟?。?！

鬼子的最后一門迫擊炮在爆炸中解體。

渾身是血的上尉連長站在火炮殘骸上，環(huán)首大刀已經(jīng)砍得卷刃。

他一手提著槍，一手提著刀。

宛如古代戰(zhàn)場上，七進七出，渾身是膽的趙子龍。

他喘著粗氣，可還沒來得及，他歇一口氣。

山脊后方又冒出兩挺九二式重機槍，黑洞洞的槍口對著僅存的二十多名偵察兵。

已經(jīng)升空到一百多米的林彥，焦急的看著這一幕。

可就在這時，空中有大風吹來，吊籃突然傾斜，林彥撞在觀測儀上。鋼制鏡筒硌得肋骨生疼，他卻感覺不到痛。

他捏在手里的遺書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幸虧他捏的很緊，那些遺書，才沒有被風吹跑。

可就在這時。

他看見了其中一封遺書，字跡工整，在遺書上，赫然還貼著一張黑白照片，照片里，是一對互相依偎在一起的少年，其中一個，個子比另一個，要整整高出一頭！

但看樣貌，竟有七八分相似。

應(yīng)該是一對兄弟。

而年長的那個，林彥怎么看怎么眼熟，赫然是那個上尉連長……

“母親大人親啟：兒今奉命死守紫金山，倭寇猙獰，形勢險峻，兒可能再難嘗到您做的梅干菜燒肉了。前日夢見家門口的棗樹，想起小時候，和弟在樹下，玩鬧嬉戲，醒來時槍聲正緊。兒知道，那些童年光陰，大概再也回不去了。”

“兒自參軍之日起，就有犧牲報國之決心，此次戰(zhàn)役兇險，兒若殉國，也算對得起列祖列宗，只是無法回報您的養(yǎng)育之情，兒甚是愧疚，請母親大人，勿要責怪；兒若戰(zhàn)死，請將兒埋在向陽坡上，好瞧見咱家炊煙。弟的未來的學(xué)費，兒存在王掌柜處。每一個月都有郵寄，截止到目前，應(yīng)有十六塊大洋！國家雖然危難，但請務(wù)必，讓弟繼續(xù)念書！為大夏崛起而讀書！請母親，照顧好身體，勿悲，勿念；為國而死，兒此生無憾?！?/p>

“不孝子，梁金水！”

“民國二十六年冬！”

……

林彥在搖晃的吊籃中艱難爬起，眼眶通紅如血。

觀測氣球不斷攀升，山脊上的景象漸漸模糊，只剩下零星爆開的火花——那是手榴彈炸開的焰火。

他無力地垂下頭，北風嗚咽著翻動手中遺書，一頁接一頁，那些泛黃的紙頁像振翅欲飛的蝴蝶，每一只都背負著沉甸甸的念想……

“愛妻婉君：若見此信，吾已化作紫金山上云煙。腹中孩兒誕下時，莫教他認遺照作父。去歲栽的梅樹該開花了，你總說白梅像雪，若家鄉(xiāng)下雪時，你看見雪花落在你的眉間——便是我來看你！我上一次郵寄回家中的包裹里，有你最愛吃的松子糖，你有吃到嗎？好吃嗎？有像我想念你一樣想念我嗎？我真貪心，一個將死之人，卻還是期望你能思念我一點......孩子出世后，請代我親親孩兒的小腳……”

“父親大人鈞鑒：兒受命率尖刀排突襲湯山，此去兇險，恐難全身而退。憶昔入學(xué)黃埔時，父親訓(xùn)示“貪生怕死莫入此門”，兒今，在紫金山上，已持日耳曼造沖鋒槍斃敵十六名，未辱門楣。前段時間，郵寄回家中的《戰(zhàn)爭論》扉頁夾著匯豐銀行存單，可兌二百三十元。半充母親藥資，半贈王媽之子求學(xué)——其兄殉于凇滬，不可令忠烈絕嗣。倘兒戰(zhàn)歿，大概率尸骨無存，請父親大人勿要惦念，多多照顧好自己身體才好……”

“親愛的雅如：師部命令已下，我即將隨部隊去往湯山。此去若有不測，有幾件事托付，我的遺產(chǎn)不多，請你幫我分配，我存下的銀元六十枚，我父母經(jīng)商，并不需要，請你幫我把這些銀元，都捐獻給抗戰(zhàn)前線，我們和敵人的裝備差距太大，希望以后抗戰(zhàn)的諸君，能有更好一些的裝備，兩張行軍床，兩雙不列顛國皮鞋，你幫我給老聶吧！他一直喜歡我的皮鞋。家里的打字機，送給小潘。手表和蚊帳，給老劉。一箱子食品和文學(xué)書籍，送給小董，算我對他和他的夫人、孩子們的新年禮物。照相機給老沙；那只日耳曼手表，是我之前就準備好給你的禮物，至于訂婚照請你焚化——既許國，難再許卿！別等我了，我回不去了……”

“我的家鄉(xiāng)已經(jīng)淪陷了，不知道該郵寄給誰，也不知道家鄉(xiāng)還有誰活著，但是大家都在寫遺書，我也寫幾句吧！娘??！我好想你……”

“寶根，寶山……哥哥決心和小鬼子拼死一戰(zhàn)，大概率是不能活著回去看你們了，你倆要快快長大，等你們長大了，鬼子最好已經(jīng)被趕跑了，如果鬼子還沒被趕跑，你倆也要報效祖國……狠狠打擊倭寇強盜！不把他們趕出去，我們的祖國永遠都沒有安生日子……你們倆要替我把戰(zhàn)旗，插在富士山的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