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清洛胸口倏地一疼,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想起跟春桃相處的時光,雖然短暫卻很是歡快。
又想起曾經(jīng)死掉的那些貼身丫環(huán),對她何曾沒過真心,可都因為是家生子有軟肋在身,為保家人不得不做出對不起她的事情,最后也沒有一人落得好下場。
她心刺疼的呼吸都有些不順暢,臉頰不知什么時候濕漉漉的,分不清究竟是雨還是淚。
劉嬤嬤撐著傘小跑過來,舉到寧清洛頭頂,責(zé)備的看向春桃。
“你這丫頭怎么能讓小姐陪你一起在外面淋雨。”轉(zhuǎn)頭笑瞇瞇的對寧清洛道:“小姐,外面冷,要不叫春桃一起進屋說?”
“不必了?!?/p>
寧清洛居高臨下的看著春桃,薄唇輕啟。
“你要知道,你爹交代完那些事情,命留著也就毫無用處了,裴公子馬車里的東珠跟十萬兩銀票,猜的不錯應(yīng)該是你爹偷的,我沒有在二兄面前揭穿,算是全了你護你爹性命之心,給你三日時間勸你爹盡快交出銀票跟東珠,否則……”
話還沒說完,就見春桃從衣服里掏出一個木盒跟一串東珠,雙手高高捧起展示在寧清洛眼前。
“奴婢的爹說馬車上只有一萬兩,剩下的九萬兩奴婢真的問不出了,奴婢沒用……”
“小姐,這傻丫頭跟老奴講了,就是知道銀票跟東珠肯定是劉二牛那坑貨偷拿的,上次去找劉二牛理論不成反被打了一頓。”
劉嬤嬤滿臉不忍,連忙幫腔。
“這次是摸清楚了劉二牛藏東西的地方,讓彩屏幫忙打的掩護,誰知道被劉二牛發(fā)現(xiàn)逮著關(guān)了起來,銀票跟東珠彩屏拿著跑掉了,彩屏是柔小姐院里的人,劉二牛不敢造次,就把火氣都撒在了春桃身上。”
劉二牛現(xiàn)在被捏在她跟寧赫的手里,就算不怕她也要顧及寧赫,所以劉二牛根本不敢用一萬兩糊弄過去。
只能是裴澈那狗東西訛她了,真好。
劉嬤嬤見寧清洛神情復(fù)雜不發(fā)言語,長長一聲嘆息,把雨傘遞到寧清洛手里,咬牙跪在了雨中。
“老奴在寧府當(dāng)了半輩子奴才,雖大嘴巴還愛打聽事,但都是無關(guān)痛癢的閑談,面對主子們老奴一貫明哲保身,從沒給任何人求過情,可能是年紀大了,也可能是老奴瞧春桃太傻太可憐……”
劉嬤嬤邊說著,彎下佝僂的背脊,額頭“咚”的一聲,重重磕在青石地面上。
“春桃對小姐忠心一片,用自己性命威脅小姐也是救父心切,求小姐原諒春桃這次吧。”
春桃發(fā)髻散亂,顫抖著身體跪在雨中似搖搖欲墜的枯葉,已經(jīng)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聲音支離破碎,仿佛每一個字都用盡了全身力氣。
“奴婢真的知錯了,小姐不原諒奴婢也沒關(guān)系,只是奴婢舍不得離開小姐……”
春桃為了救自己父親,就像她曾經(jīng)死去的那些丫環(huán)為了保護自己家人,有錯嗎?
為了一個主子,家人性命都可以棄之不顧,何嘗不是心狠的可怕。
就算現(xiàn)在寧夫人遇難,她都不敢說自己會袖手旁觀。
誰又不是被父母情親勒住了脖子。
不得不承認,她心軟了,在春桃跟她說對不起的時候就已經(jīng)心軟了。
“都起來吧?!?/p>
寧清洛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春桃,我想喝你做的燕窩粥了?!?/p>
“小姐……”春桃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剛要起身,兩眼一黑暈死了過去。
劉嬤嬤大驚失色,哭喊著抱起春桃就要往下人房跑。
“春桃呀,小姐終于原諒你了,你可得好好的?!?/p>
寧清洛也匆忙跟了過去。
劉嬤嬤說,寧清洛沒回來就一直跪在院里,暈倒了劉嬤嬤弄回屋休息,醒了又去跪著。
寧清洛跟劉嬤嬤給春桃換下衣裳,傷口處重新上藥包扎。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小廝阿福沖進屋子,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憤慨道:“府醫(yī)一聽是咱們蘭院的人病了,就說要睡了,不管奴才怎么求都不肯來?!?/p>
“好得很,我知道了?!?/p>
寧清洛聲音輕得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臉上雖掛著微笑,但這笑卻讓劉嬤嬤跟阿福雙雙打了個寒顫。
“小姐,府醫(yī)不肯來,門房這個時辰怕是落了鎖,沒有老爺跟夫人手令無法去外面請大夫,春桃她……”劉嬤嬤嘆息一聲,伸手試了試春桃額頭的帕子,拿起用冷水浸泡擰干,重新敷在春桃額頭。
寧清洛剛剛趁劉嬤嬤不注意,悄悄把過春桃脈搏。
心力損耗嚴重,之前的傷口沒仔細處理,折騰之下發(fā)了炎癥,又因淋雨受了些風(fēng)寒,好在都不算嚴重,除了需要服藥外更需要的是好好修養(yǎng)。
她從隨身的布包里取出藥瓶給春桃喂下了藥丸。
這藥丸是她調(diào)理內(nèi)傷吃的,雖不對癥也算有些作用。
春桃屋里剛好有給兩個弟弟買的筆墨紙硯,寧清洛拿來寫了一張方子,遞給了劉嬤嬤。
“煩勞嬤嬤今夜照顧春桃,若下半夜春桃還是高燒不退,馬上去找我,若是燒的輕了點,明日一早去府外藥鋪按照我寫的方子抓幾服草藥,一日服用兩次。”
安排完,寧清洛已疲憊不堪,臉都不想洗,只想倒頭就睡。
推開房門的瞬間,一股冷意襲來。
屋內(nèi)窗戶大開,夜風(fēng)裹著濕氣從窗口灌入,燭火被冷風(fēng)撕扯得忽明忽暗,幾案上的書卷扉頁翻飛‘嘩啦’作響。
窗臺上血跡斑斑,燭光未及的暗處,血跡星星點點的蜿蜒著,一直延伸到床邊的地面上。
床榻上被子展開著毫無規(guī)則地隆起,隱約能看出個人形輪廓。
寧清洛瞳孔猛地收縮,抽出靴子里藏的匕首小心翼翼靠近,握著匕首的手因緊張微微發(fā)抖,聲音盡可能柔緩一些,便于安撫情緒轉(zhuǎn)移注意。
“我這里有療傷的藥,也懂一點醫(yī)理?!?/p>
床上死一般寂靜,寧清洛心跳如擂鼓。
“抱歉,你若還有意識聽的到我說話,能稍微動一下讓我知道嗎?我一個弱女子,是不會傷害你的……”
說話間,寧清洛驟然暴起猛撲上前,身體死死壓住被子的同時匕首狠狠扎了進去,緊接著手腕翻絞間又快速捅了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