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滾在地上撕打,珠釵迸濺,羅襪沾灰。
晚娘的指甲在寧夫人頸側(cè)抓出三道血痕,寧夫人則一口咬住她耳垂,活像兩只廝殺的母獸。
錦緞撕裂的聲音像爆竹在眾人耳畔炸響。
晚娘雪青色的裙裾與寧夫人朱紅的石榴裙糾纏在一處,兩人在青石地上翻滾著廝打。
木地板上劃過一道道凌亂的緞痕,仿佛是誰用蘸了胭脂的毛筆在紙上瘋狂拖拽。
"賤人!我今日必要你不得……"寧夫人的狠話還沒說完,晚娘的指甲已劃過她頸側(cè)。
三道殷紅的血痕頓時浮現(xiàn)在白皙的皮膚上,像三根朱砂筆描出的細(xì)線。
寧夫人疼得倒抽冷氣,發(fā)狠張嘴咬住晚娘的耳垂。
"啊……"晚娘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
鮮紅的血珠順著寧夫人森白的牙齒滴落,在晚娘月白色的耳珰上濺開點(diǎn)點(diǎn)紅梅。
珍珠頭面早不知散落何處。
一支累絲金釵"當(dāng)啷"一聲砸在石階上,鳳凰嘴里銜著的東珠咕嚕嚕滾出老遠(yuǎn)。
晚娘鴉羽般的青絲與寧夫人的銀絲假髻絞在一處,活像兩匹撕咬彼此的母狼。
寧清洛腳步匆匆趕來時,院中已經(jīng)亂作一團(tuán)。
滿地珠釵散落,斷發(fā)飄飛,丫鬟小廝們卻只是木著臉站在一旁,無人敢動。
寧夫人的貼身護(hù)衛(wèi)橫刀在前,刀尖微微斜指向人群,刀刃森冷泛著寒光,像是在無聲威脅。紫檀院的嬤嬤們攥緊了帕子,嘴唇發(fā)白,一個個像被釘在了地上似的,無人敢插手主子們的紛爭。
而寧夫人帶來的兩個粗使嬤嬤更是垂著眼皮,臉上刻著冷漠,仿佛眼前的廝打與她們毫不相干。
寧清洛眉頭緊蹙,怒火在眼底翻涌,厲聲道:“你們都在這里傻愣著干嘛,快點(diǎn)把人拉開!”
可無人應(yīng)聲。
她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寧裊,低聲問:“能把他們拉開嗎?”
寧清洛轉(zhuǎn)過頭,月光勾勒出她繃緊的下頜線。
她的眼底映著混亂的場面,卻奇異地冷靜。
寧裊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下,像琴弦被風(fēng)撥動。
她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掩蓋了眼底的鋒銳。
寧裊垂眸略略一掃,指尖不著痕跡地動了動,像是掂量著什么。而后她輕嘆一聲,低聲道:"不傷到的情況下,有點(diǎn)難……"這聲輕嘆像片落葉,卻暗藏分量。
暗衛(wèi)出身的她早已將場中形勢收入眼底。
那些護(hù)衛(wèi)指節(jié)粗大,虎口有繭,顯然使慣了刀,兩個嬤嬤看似垂手而立,實則腳踩七星步,隨時能暴起傷人。
寧清洛突然攥緊她袖口,指甲幾乎要掐進(jìn)布料:"我是說我母親跟晚娘。"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寧裊眼中寒光一閃而逝:"屬下可以把看管紫檀院下人的人清理掉。"
"也行。"
話音未落,寧裊已如鬼魅般襲向最近的護(hù)衛(wèi)。
眾人只見青影閃過,那護(hù)衛(wèi)剛抬刀格擋,脖頸已挨了記手刀。
他悶哼著跪倒時,寧裊的足尖正勾住另一人手腕,發(fā)力一擰,鋼刀當(dāng)啷墜地,在青石磚上濺起一串火星。
兩個嬤嬤見狀暴起,哪知寧裊反手甩出腰間軟劍。
劍鋒未出鞘,僅用劍柄敲在二人膝窩,她們便踉蹌著栽進(jìn)草叢。
整個過程不過三次呼吸,快得連月光都來不及在劍鞘上多停留一瞬。
寧裊的動作行云流水,沒有一絲多余的力道。
她身形一晃,便貼近了為首的護(hù)衛(wèi)。
那人剛要拔刀,卻覺腕間一麻。
寧裊的中指和食指不知何時已扣在他脈門上,輕輕一拂便卸了他的力道。他的刀剛出鞘三寸,便再也拔不出來。
第二個護(hù)衛(wèi)反應(yīng)極快,刀鋒直取她后心。
寧裊像是背后長了眼睛,腰肢一扭,刀鋒擦著她衣袖劃過。
她反手一掌劈在護(hù)衛(wèi)的手肘關(guān)節(jié),只聽得“咔”一聲輕響,那護(hù)衛(wèi)悶哼一聲,鋼刀嗆啷落地。
兩個嬤嬤見狀,一左一右撲了上來。
左邊那個五指成爪,直取她咽喉,右邊那個袖中寒光一閃,竟然藏著匕首。
寧裊嘴角微揚(yáng),腳尖輕輕一挑,將地上的鋼刀挑起。
她不接刀,任由刀身在半空翻轉(zhuǎn),恰好擋住第一記爪擊。
同時右手一抬,袖中飛出一根銀線,纏住了另一個嬤嬤的手腕。
那嬤嬤的匕首剛露出來,就被銀線一帶,轉(zhuǎn)向了自己的同伴。
“??!”驚呼聲中,兩個嬤嬤狼狽地撞在一起。
寧裊輕巧地退后兩步,青衫拂動間,已是將四個壯漢都制住了。
她的呼吸甚至都沒有亂,只是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既然做了寧府的下人,就該聽寧府主子的話,我家小姐是寧府的主子,你們竟然不聽我家小姐的,挨揍也是活該?!?/p>
寧清洛攥緊衣袖,眼底浮起一層冰冷的怒意。
"都愣著做什么?!"
寧清洛清脆的怒喝驚醒了一院呆若木雞的下人。
小丫頭們這才發(fā)現(xiàn),方才還端莊持重的兩位夫人,此刻羅襪沾滿灰塵,衣襟大開,活似市井潑婦。
寧夫人身后的嬤嬤嘴唇哆嗦著,卻不敢上前半步。
這兩位哪個都不是她們能得罪的主子。
"要等人命官司打到衙門去嗎?!"寧清洛厲聲喝道,親自上前拽住寧夫人的胳膊。
兩個粗壯婆子這才如夢初醒,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插進(jìn)撕扯的兩人中間。
晚娘趁機(jī)掙脫,染血的耳垂在陽光下泛著可怕的光澤。
她伸手一抹耳垂上的血,突然發(fā)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謝嫣你牙口倒是比十年前更利了。"那笑聲甜得滲人,"可惜啊,夫君最喜歡親吻的正是我這只耳朵呢。"
寧夫人聞言又要撲上去,卻被幾個婆子架得動彈不得。
她發(fā)髻散亂,滿頭珠翠歪斜,活像只被拔了毛的斗雞,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罵道:"小娼婦!我要?dú)⒘四悖?
"母親慎言!"寧清洛突然提高聲調(diào),眼神示意丫鬟們快把晚娘扶走:"父親即刻回府,上次寧大鬧紫檀院的事情是父親好不容易才壓下去的,您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這么鬧下去,您想讓全盛京都看寧府的笑話嗎?"
這句話像盆冷水澆在寧夫人頭上。
她猙獰的表情凝固在臉上,染血的牙齒微微打顫,終于踉蹌著跌坐在石凳上。
晚娘卻已整好衣衫,任由丫鬟擦拭耳垂血跡。
她彎腰拾起地上那支金釵,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忽然"咔嚓"一聲將其折斷。
寧清洛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這場面比她看過最荒唐的戲折子還要荒謬。
"謝嫣,你……" 晚娘咬著牙開口,話音未落卻見寧夫人笑吟吟地摘下?lián)u搖欲墜的珠釵,在指間把玩了片刻,"啪"地一聲掰成兩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