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李嬋娟的喉間溢出一聲短促的冷笑,纖纖玉指攥緊袖口,猛地抬眸,黑珍珠般的眼瞳里迸出寒星:"我們之間的事情,我什么時候去找過姨母告狀?"
葉舒由便嗤笑出聲,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眼底的譏諷幾乎要溢出來:"別裝了,要不是你每次都去找母妃,母妃是怎么知道的?"
李嬋娟的指尖猛地指向瑟縮在角落的李詩詩,猩紅的指甲如染血的利刃:"你問她!"
李詩詩頓時瑟縮了一下,小巧的臉蛋瞬間煞白,咬著唇瓣,一雙杏眼淚光盈盈:"妹妹......你......你怎能這般污蔑我......"
葉舒由一把將李詩詩護在身后,俊臉徹底沉了下來,咬牙道。"你這又要賴到詩詩頭上,你能不能消停點別胡攪蠻纏了。你何時才能消停?別在這里胡攪蠻纏了!"
“胡攪蠻纏?你真是這么認為的,四皇子殿下?”
葉舒由向來不是個脾氣好的,在眾多皇子中,除了總是行軍打仗的五皇子,就只有葉舒由的脾氣最差。
要不是因為趙貴妃寵愛李嬋娟,葉舒由根本不會把李嬋娟放在眼里。
李嬋娟已經消耗了葉舒由所有的耐心。
“我給你臉,你別給臉不要臉!”葉舒由抬手就要打李嬋娟。
一直站在假山外觀看的寧清洛見好友要被打,一個健步沖進了假山,拉著李嬋娟的胳膊把李嬋娟拉到了一旁。
葉舒由的巴掌落了個空,更加生氣。
寧清洛趕忙行禮:“見過四皇子,馬球會快要結束,剛剛六皇子似乎還在找您,馬球會人多嘴雜,若是您動手打了李六小姐,被人知道了怕是不合適?!?/p>
“你是誰?竟敢威脅本皇子?”
李詩詩忽然從側面貼上來,柔軟的身軀如藤蔓般纏住他的手臂,眼波流轉,紅唇勾起一抹譏誚的笑,嬌軟的嗓音帶著刻意的甜膩:“舒由哥哥,她就是那個寧家送去女德司的罪女寧清洛。”
葉舒由的眼神驟然冷成薄刃,唇角緩緩掀起一個譏諷的弧度:"好一個寧家罪女,也敢在本皇子面前放肆?"他朝前逼近一步,華貴的錦衣袍角掃過地面枯葉,發出細碎的沙沙聲,"怎么,女德司沒教會你——什么叫尊卑有別?"
寧清洛不退反進,微微仰起臉。春日的陽光穿過假山縫隙,在她清麗的面容上投下斑駁光影,襯得她眸色愈發明澈堅定。
"四皇子說得是。"她聲音柔緩,卻字字如刃:"清洛雖是女德司的罪女,卻也是廣平王未來的王妃。"她纖長的睫毛輕輕一眨,語氣倏然轉涼,"待日后與王爺大婚,論輩分,您還該喚我一聲‘王嬸’。"
葉舒由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李詩詩挽著他的手猛地一緊,指甲幾乎要陷進他的皮肉。李嬋娟站在寧清洛身后,清楚地看見他垂在身側的手,指節正因用力而泛白。
"你……"葉舒由眼中戾氣翻涌,卻在對上寧清洛平靜的目光時驟然一滯。
廣平王是什么脾氣葉舒由心里是清楚的。
今日廣平王雖沒有來參加馬球會,可廣平王家的幾個庶子卻是有來。
若他跟寧清洛鬧起不愉快,必定會傳到廣平王耳中。
雖然陛下忌憚廣平王的廣平軍,但畢竟是兄弟一場,況且廣平王又有廣平軍,在立儲上廣平王還是有很大的分量,他還指望著討好廣平王。
全盛京都知道廣平王看好了寧家這個嫡女,就等著迎娶入王府了,卻是不好跟寧清洛撕破臉。
李嬋娟最是了解葉舒由心中的小九九,見葉舒由不講話,笑了笑。
"四殿下確定要今日在此處......"李嬋娟微微傾身,用只有他們幾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輕聲道:"跟未來的廣平王妃鬧得不愉快嗎?"
葉舒由對李嬋娟冷漠的稱呼叫的十分不適應。
“你叫我什么?”
李嬋娟輕笑一聲:“四殿下啊,您是皇子,我不過臣子之女,尊卑有別。”
葉舒由的胸膛劇烈起伏一瞬,冷笑出聲:"好,很好,你記著你今天對我的態度,我看過幾日你怎么求我原諒你。"他一把甩開李詩詩的手,轉身大步離去,繡金線的錦袍在陽光下劃出一道刺目的弧度。
李詩詩慌忙追上,卻不忘回頭剜了寧清洛一眼,那眼中滿是怨毒的寒意。
待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寧清洛緊繃的肩背才稍稍松懈。
陰涼的假山陰影里,李嬋娟忽然攥住寧清洛的手腕,指尖觸到寧清洛脈搏的跳動,才發現對方的手也在微顫。
"你怎如此魯莽就沖進來了?"李嬋娟壓低聲音,眼圈微微發紅:"得罪了四皇子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
寧清洛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指,將掌心的溫度渡過去:"難道讓我看我的好姐妹平白無故被欺負?"她盯著李嬋娟發間那支被蹭歪的珍珠步搖:"看他當著我的面扇你巴掌?"
珍珠在陰影里泛著黯淡的光,像凝結的淚滴。
李嬋娟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含著說不出的苦澀:"你啊……"
山風拂過兩人交握的手,寧清洛猝不及防地問:"心死了嗎?"
"死了。"李嬋娟答得干脆,仿佛早已將這兩個字在心底咀嚼了千萬遍,望向假山外明媚的春光:"像那年上元節我們一起放的孔明燈,燒盡了,就什么都沒了。"
李嬋娟:“你怎如此魯莽就沖進來了?得罪了四皇子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p>
寧清洛忽然伸手拂去她肩上不知何時沾上的一片枯葉:"世間好兒郎那么多,離開了他,愿你遇見真正的良人。"
李嬋娟忽然轉頭直視好友的眼睛:"我知道的,都知道的。"她頓了頓,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可是清洛,你真的要嫁給廣平王嗎?"
假山外的陽光忽然暗了下來。
一片飄過的云影落在寧清洛臉上,讓她此刻的神情變得模糊不清。
她的眼神平靜而清冷,仿佛早已看透這世間的枷鎖。
“沒得選擇的事情,不是嗎?”寧清洛輕聲道,聲音似水沁涼:“我名聲極差,想要給家族帶來最大的利好,就不可能低嫁,可高嫁的選擇也實在沒幾個,放眼滿朝權貴,誰會要一個在女德司掛了名的罪女?”
她轉過頭,直視李嬋娟的眼睛,眸中不見悲喜,只有清醒得近乎殘酷的冷靜:“廣平王,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p>
風卷起一陣幽幽涼意,李嬋娟嘴唇微動,卻終究沒有出聲。
寧清洛自嘲般勾了勾唇角,指尖無意識地撫摩著袖口繡著的忍冬紋,繼續道:“況且,廣平王說會給我尊重,許我自由?!彼Z氣輕描淡寫,像是在談論一件再普通不過的買賣:“身為世家女,嫁給誰不是嫁?終歸都逃不過這一樁交易,我們嫁人不是去求愛的,是去做當家主母的,嫁的從來不是心上的人,是身后的家族,管那男人是多大年紀呢,能被尊重給予自由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李嬋娟沉默了,手指攥緊了衣袖,張了張口,又閉上,仿佛所有寬慰的話語都顯得蒼白可笑。
最終,她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低聲道:“你說的是?!?/p>
李嬋娟今日算是跟葉舒由把里子面子都撕扯了一遍,可即便如此,她就能不用嫁給葉舒由了嗎?
就算她死了心,只要她娘跟趙貴妃打好了商量,她一樣要嫁葉舒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