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澤楠有些尷尬。

下班后，她一時間忘了家里多了一個人，剛進門便跟以前一樣把腳上的高跟鞋踢掉，摸黑向著臥室的方向走去。

結果沒走幾步遠。

腳下便踩到了一個人。

接著，她整個人便失去平衡，砸到了我身上。

我在聽到章澤楠的話，連忙擺手說道：“沒事，沒事，現在已經不疼了。”

“真不疼了？”

章澤楠低頭有意無意的瞥了一眼我下身的要害位置，剛才她失去平衡摔倒的時候，手肘墊了一下那里，這也是我之前疼的說不出話來的原因。

不過我卻很尷尬，下意識并攏腿，連忙說道：“真不疼了！”

“不疼了就好。”

章澤楠聞言松了口氣，同時也覺得我合攏腿的樣子有些好笑，不禁對我好笑的說道：“你那么緊張做什么，你還怕小姨占你便宜啊？”

“沒有，沒有。”

我急的再次擺起手來，接著低聲難為情的說道：“我就是覺得不好意思……”

章澤楠更覺得有意思了，這比上班戴著面具應付那些滿腦子蛆蟲和套路的牛鬼神蛇有趣多了，打趣道：“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你以后談女朋友怎么辦？”

“……”

我看了一眼章澤楠，沒好意思接話，小時候長輩也經常會開這樣的玩笑，說把跟我同齡的誰誰誰給我做老婆，我也都是特別難為情。

好在的是章澤楠也沒為難我。

她在見到我沒事之后，在跟我聊了一會，從臥室拿了一條睡裙洗完澡便進了衛生間。

淅瀝瀝。

衛生間里傳來洗澡沖水的聲音。

我躺在涼席上，不知道怎么回事，聽到沖水的聲音突然睡不著了，內心掙扎了好一會，這才在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鼓起勇氣抬頭看了一眼衛生間的方向。

衛生間上面的門是磨砂的。

根本看不見里面。

只能看到一個影影綽綽的朦朧身影。

接著在章澤楠用毛巾擦拭著頭發從衛生間里出來之后，我連忙把頭給轉到了一邊，心跳如鼓，閉起眼睛裝睡，一直到章澤楠進了房間。

我這才松了口氣，重新睜開了眼睛。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

章澤楠再次從房間里出來了，一邊擦拭著頭發，一邊對我問道：“對了，你熱不熱？熱的話，我明天給你買一個電風扇。”

“不熱，一點不熱的，我睡著剛剛好。”

我一聽慌了，這要買電風扇又得花錢。

“那行吧。”

章澤楠也沒有勉強我，回房間拿了一個薄毯子丟給我：“夜里溫度會變低，你搭一下肚子，別凍著。”

“謝謝小姨。”

我感激的對著章澤楠說道。

章澤楠看著我搖了搖頭，到底是剛出社會的小男生，太容易被人感動了，于是原本打算回房睡覺的她蹲在了我的面前，伸出手指在我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輕笑的說道：“小笨蛋，做人懷有感激之心是好事，但別因為一些小恩小惠，輕易把心交出去知道嗎，別到時候別人把你賣了，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姨，我不傻的，我都18了。”

我對著章澤楠認真的說道。

“好好好，18了，是個小大人了，不早了，我先睡覺了，你也早點睡。”

章澤楠看到我一臉認真的樣子樂了，不過她也沒有一定要我現在懂的什么道理，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一教就會。

多年的社會經歷教給了章澤楠兩個生存法則。

第一，不要跟人爭辯，掙贏了沒好處，掙輸了氣半死。

第二，不要輕易相信別人，不要熱心腸，跟人保持距離感。

……

不過這個時候的我并沒有這些感悟，像一張白紙一樣從響氺那個貧瘠小縣城什么都不懂的出來，一頭扎進了名為“社會”的大染缸。

短短不到20年的經歷。

我見識了人性的復雜險惡，攀登過巔峰，也跌落過低谷。

在章澤楠走后。

我也懷著對掙錢的美好愿望睡覺了，只想早點天亮，然后好早點找到一份工作，每個月掙七八百塊錢，等過年的時候，把錢給家里用來還外債。

翌日。

我很早的起來了，見小姨還沒醒，也沒打擾她，輕手輕腳的出了門，然后來到了昨天吃飯的陽山商業街。

早上的人很多。

很多穿著廠服的人騎著自行車在買著早餐，這個時候的我就像一個鄉巴佬，對什么都稀奇，很多吃的都沒見過。

最后花了3塊錢買了一個叫雜糧煎餅的東西。

很好吃。

脆脆的。

就是有點貴。

一天吃三次，就是9塊錢，一個月就要270。

可我一個月工資也不過就七八百，去掉270，就不剩多少錢了，怪不得小姨說一個月吃飯也要不少錢，下次不能這么吃了。

我把身上的錢拿出來數了一下。

還剩下62塊錢。

在決定了以后早上不吃早餐后，我把錢重新收了起來，來到了中介，我到的時候，中介已經等了很多人了，工資也跟小姨說的一樣。

一個月底薪390。

平時加班1.5倍，雙休日加班雙倍工資。

很符合我的預期。

也很激動。

便跟隨著人群把身份證交了，然后9點半的時候被中介用面包車帶到了一個很大的園區廠房食堂里，到地方我才知道，原來帶人過來的并不止一家勞務中介。

是很多家。

好在的是，面試一切順利，我被錄取了。

但我沒想到的是，就在廠里人事通知我體檢完可以過來上班后，中介老板居然找到我，往我要200塊錢中介費。

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出發前，他把所有人身份證收了的目的。

可是在出發前，他也沒跟我說有要中介費這件事情。

我沒給錢。

我也沒錢。

在一聲不吭的回到中介，我找到中介老板，對他說道：“工作我不找了，你把身份證還給我。”

老板是一個30出頭的男人。

穿著黑色T恤。

手臂上裸露著紋身。

他見我要身份證，把身份證拿在手里輕輕敲打，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著我：“你說不干了就不干了，去之前你怎么不說這話？”

我據理力爭：“你早上沒說要中介費。”

“不要中介費，你當我開善堂的嗎？”

中介老板嗤笑的瞥著我，語氣兇了起來：“少廢話，拿200塊錢過來，不然身份證扣我這里了，沒有身份證，你什么工作也別想找。”

我掏出口袋僅剩的62塊錢，試圖跟他講道理：“我只剩下62塊錢了，還要吃飯，不夠給你200。”

“那是你的事情，沒錢你找人去借。”

中介老板瞥了一眼，把我身份證拿在手里，就是不肯還我，跟我一起找工作的其他人見狀也不敢管，紛紛交錢，從中介老板手里拿走了身份證。

我站在中介老板面前，難堪無比，只覺得所有人都在盯著我看。

血氣一下子上涌起來。

整個人也因為情緒極度的激動，腎上腺極速分泌，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抬頭盯著中介老板，伸手激動道：“把身份證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