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束玫瑰斜倚瓶口,并沒有想象中的風邀請它們在此間夜晚輕輕搖曳。
仍是靠在一起說話的姿態。
陸硯卻覺得,下一刻就該松開手、各自無事發生般吃晚飯了——
這絕不是面對問題的辦法。
偏偏逃避的心情來得巧,趴在耳邊說‘先放一放,以后再想辦法’。
楊靈一向溫柔、好哄,不是嗎?
找個不錯的天氣約她出去玩,一起去西岸美術館看‘重塑景觀’;
徐匯濱江打卡油罐藝術中心;
漫步甜愛路、那里有愛情郵筒和心型路燈,到時候收集粉色的愛心郵戳做紀念,對方肯定會高興的......
人生有很多時刻已然站在了分岔口而當事人無所知。
就像鄭和在古里港寫下最后一頁航海日志、拿破侖不顧庫圖佐夫警告直搗莫斯科。
倘若‘自作聰明’的陸硯在下一秒秀起他自命不凡的戀愛技巧,是否便沒有后續的展開了?
不知道。
人無法知道沒有發生的事情。
男人沉吟了許久,對方也始終沒有松開手:
“那天,以及和你在一起后的每天,你都可以安心信任我,真的。”
“我知——”
“還有,如果我的女朋友會因此不開心的話,就讓其他適齡異性回避著吧。我喜歡你,她們加一起也沒你重要。”
這算情話嗎?
另一方覺得算,但他不這么認為。
首先,在‘異性’面前加了‘適齡’,便不包括親人之屬,增加了可信度。
其次,對方只針對林晚聲、而非其他人。
所以把話說大一點,也不影響后續和顏朵、蘇棠還有顧喬喬她們相處。
綜上,表達‘避開前女友’即可拿滿分。
果不其然,楊小姐終于不吝嗇自己的情緒,回以值得品味一整晚、也足夠有盈余的滿足神情。
眼神如此深情,宛如說出誓言前一秒的新娘。
“陸先生——”
‘生’字的尾音拖得很長。
“在。”
“親親~”
......
“親愛的我問你,”
楊靈面對面跨坐男人腿上,唇釉的光澤和漱口水的芬芳今夜全然不曾浪費。
雙手搭在肩上目光灼灼、幾乎拉絲的眼神看著他:
“我漂亮嗎?”
“漂亮。”
脫口而出。
雙手亦摟放在腰上。
此刻哪有夸贊的心思,古人講飽暖思淫欲,話糙理不糙。
雖然剛確定關系就著急推進,十分有損紳士風度且容易被扣上‘不尊重對方’的帽子。
但萬一對方不介意呢?
萬一呢?
趁熱打鐵,事在人為!
得試試,況且試都不試豈不是更不尊重對方?
她抽回一只手指了指臉蛋,“它得早晚護膚,定期美容,而且要飲食清淡、健康。”
“吧唧!”
親了一口,表示甚得他心。
楊靈笑了笑,撐著起身,側坐旁邊把腿放上沙發。
“親愛的,腿好看嗎?”
水洗藍的短款居家褲松垮地掛在胯部,褲腿卷到膝蓋上方,露出纖細腳踝。
伸直的雙腿搭在一旁,小腿繃成兩道流暢的弧線。
“好看。”
說罷,陸師傅自恃‘替她緩解疲勞’的名頭,拿起盈盈一握的腳踝,抄過來放腿上,做按摩。
腿部肌肉隨著動作微微收緊,又很快放松下來,皮膚在光影里泛著溫潤的珍珠光澤。
她說:“需要科學的走路姿勢和保持良好坐姿。”
聞言陸硯輕輕拂過,心頭燥熱幾乎無從緩解,還是應和道:
“沒錯,難怪這么好看。”
“走路的時候連腳趾發力都得標準,而且還得回避劇烈運動,偶爾累了需要肌肉放松,出門得注意防曬。”
“楊小姐說得是,以后多給你按摩。”
摸不著頭腦,但送上門的福利不要白不要。
小腿按完......
就得開啟下一流程了吧?
對面沒阻止,接著問:
“親愛的,我身材好嗎?頭發柔順嗎?”
游走的手掌頓了頓。
壓下那些心思,陸硯開始回過神來,思索對面的意圖。
如果此刻還沒察覺不對勁的話,他上段戀愛算白談了!
楊小姐是怎么了?
臉頰像滴入清水中的胭脂嬌嫩,眼神里近乎盈滿的情意,嘴唇潤亮、微微開闔,香甜的記憶猶在眼前。
這段翻看‘說明書’似的講解,不像求夸獎,是......
不安?誘惑?
還是鋪陳著什么東西......
“親愛的,你真的很好。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被你驚艷到了。”
壓下激動,他用真誠的語氣說。
真誠是敲開心扉的鑰匙,或許亦是開啟美好之夜的鑰匙。
楊靈明顯愛聽他說這些話,腳踝晃了晃。
“陸硯~”
“你說。”
“我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讓自己優秀起來,你會一直喜歡我嗎?”
“會的,放心。”
“你會在某一天,發現我不優秀的時候,嫌棄我嗎?”
很明顯,在陸硯眼里再明顯不過了,這是女孩在做重大決定前的心理建設期。
男人,須得把真心剖出來,獻上最深切的愛來佐證它在時間的發酵下、不會變質。
可未來的事,一個普通人又怎么證明呢?
是以,怪不得天下男人‘花言巧語’,沒準他們是認真的呢?
放下膝上雙腿,他拉過對方,臉頰挨著臉頰,讓彼此心顫且充實的接觸像電流劃過:
“怎么了?我那優秀到不真實的女朋友,可不可以跟我說說,你的感受。”
對方的呼吸像羽毛輕輕撓過,勾得人想再近一點、更近一點,方才止癢。
“嗯——,我覺得你以后要對我好一點、更好一點,非常非常非常好才行。”
語氣純真、浪漫,卻真摯。
就像渴望糖果的小孩,總是在想要的事物面前不滿足。
愛情之于楊靈,遠比一般女孩重要得多。
它是開啟親密關系的鑰匙,親情的通行證,寂寞的解藥。
是種種問題的終極答案,是愿意奉獻一切也要尋求的唯一解決。
面對戀人的要求,男人想也沒想便答應下來。
遂雙手又開始游走于理智之外,準備找到今夜的最佳度過方式。
“親愛的。”
“在。”
“別摸了,我害怕。”
“...”
“...”
極力控制面部表情不讓失望露出來的陸硯,用殘存的最后一絲理智開口:
“那,那肩膀酸不酸?我幫你揉揉......”
他就是如此紳士且溫柔的男人。
一定要耐心,每每在功虧一簣的時候一定要耐心,陸硯。
“嗯,酸~”
好看的臉蛋眼神迷離,親昵地蹭了蹭。
沒有聽過楊小姐說上海話,但上海女人鐘愛的撒嬌技能,亦是點滿了。
......
幾乎不存在沒有情緒或者話少的女生,有的只有你和她的隔閡。
今晚之后,曾經‘淡漠’到一度被陸硯以為是‘機器人’的楊督察便徹底下線。
如果對方有興趣的話,偶爾去婚宴上客串司儀想必也可以。
就是在新郎準備莊重宣誓的時候,定要拋出千八百個精心準備的問題,然后宣布‘彩排結束’的那種沉浸體驗式司儀。
掛毯旁的角柜,以及角柜上方花瓶內的兩束嬌艷玫瑰可以作證:
他們聊了很久,平淡的日子里竟有種‘生離死別’之際的依戀。
或抱在一起、或頭抵著頭各自數著對方睫毛。
從一起沖牛奶到洗手臺前刷牙,始終有只小手牽著他不肯放開。
目睹對方的同款睡袍后,即將在偌大的房子分手、各回各的房間時,月光打在窗前,潔白而溫柔。
種種舍不得忘掉的過往,看著楊靈,輕松了不少。
‘林晚聲’三個字仿佛成了一個加密符號,嘴里念著,心里卻完全不能和那個人對應起來。
盡管——
讓一個人忘了另一個人幾乎是不可能的。
邏輯上更是說不通。
只是陸硯知道,在各自獲得幸福的路途中,他必須做出選擇、承諾。
答應的事情定會拼了命去做。
‘此后盡量不見她,直至徹底忘了她’
就當說大話吧。
正巧,一直都想這么做了,不是嗎?
“寶寶,要不我陪你睡吧,保證老實!”
“寶寶,低頭~”
‘吧唧’一口作為晚安吻后,“陸先生是大人了,要自己睡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