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奶奶現在是絲毫不講道理，陳爺爺恰好聽見公雞打鳴的聲音，他直接穿衣服起床了。

“你干嘛去？媳婦們這也剛起床做飯，吃飯還要等好一會兒呢。”

“我起去給你臥倆荷包蛋。”

陳奶奶聽了瞬間不說話了，眼里雖然還有淚，但嘴角已經翹了上去。

以前年輕時候遇到不順心的事她也哭，一哭陳爺爺就去給她煮糖水蛋，那時候飯都吃不起哪里來的蛋，為了給她換一個雞蛋陳爺爺要幫人家干一天的活。

可也就是這樣，陳奶奶才能無怨無悔的給陳爺爺生了三個兒子。

“所以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相互理解，相互支持，像你爺奶這樣，結婚后兩人才能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劉東萍在陳琳結婚的頭一晚上特意把兩姐妹叫過來挨著睡講夫妻間的相處之道。

陳琳聽得很認真，陳敏不以為意但也不會在姐姐結婚的重要時刻說潑涼水的話，她奶她媽都是過來人，有些話對陳琳來說肯定有用，但對她來說沒用。

她就要靠自己，陳望能憑讀書走出福林大隊，走出北延縣城，她也一定可以。

所以第二天在送走接親隊伍之后陳敏看了看身邊的陳望，說：“我開學也要跳級。”

陳望挺驚訝，完了之后挺同情的說道：“那三叔真可憐。”

陳敏本以為陳望會嘲笑她，結果他卻扯到三叔去了，她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啥意思？”

“你跳級就得讀三年級吧？”

“是。”為了提前學完二年級的知識，她幾乎每個晚上都點著油燈熬到大半夜，連去割豬草都在默默背書，為的就是有一天能跟陳望一樣跳級。

“大隊沒有三年級，你要讀三年級是不是就得去公社小學？然后三叔是不是就得騎自行車搭你？”陳望輕哼一聲，“你可比我重多了！你說三叔可不可憐？”

陳敏簡直要氣炸，重點是這個嗎？重點是她也要跳級了！

陳望看見陳敏氣得滿臉通紅的樣子卻十分滿意，他說過總有一天他會報仇的，哼！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而且跳級好哇，跳去公社小學正好欣賞欣賞他留下的“光榮戰績”。

陳琳出嫁的那天劉東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就連陳奶奶也拿著手帕不停的抹眼淚，低沉的氣氛在老陳家持續兩三天才緩過來。

不過大家剛適應，陳望又要走了。

這兩天陳奶奶戴著眼鏡不停的縫縫補補，衣服松線的地方要重新縫一下，鞋子也要多做兩雙，書包帶子還要再補補······

孟玉娟則在給陳望收拾東西，家里做的肉干，腌的咸菜，曬的核桃，恨不得把整個老陳家都給陳望帶上。

陳望倒無所謂，他媽帶給他帶多少東西他都能吃完。

但是陳守進不干，因為到時候這些東西都是他扛，沒人心疼他，他自己心疼自己！

“哎喲，他存了那么多錢，而且學校還包伙食又拿補貼，誰餓著都餓不著他，拿這么多東西干嘛！”

孟玉娟：“你不懂，這是家的味道。”

陳望趕緊點頭，“對，這是媽對我的愛。”

·····

陳望是在27號那天出發去省城的，陳奶奶半夜就起來點著油燈忙東忙西，孟玉娟聽到動靜也起了身，然后婆媳倆就在灶房里給陳望做飯。

陳望從來沒有吃過那么豐盛的早飯，真的，豐盛得說句不吉利的都像斷頭飯了。

“奶，吃這么好，不過年啦？”

陳奶奶紅著眼眶輕拍了陳望一下，“說什么話呢，快吃，等會趕不上車了。”

然后陳望就吃了個肚圓，他都怕等會坐車給他顛吐了。

吃完飯外面陳爺爺已經帶著三個兒子把陳望的行李都綁到了自行車上，因為東西多，還特意借了兩輛自行車，然后陳爺爺和陳守文也跟著一起公社等會把車騎回里就行。

東西收拾好后一大家子人才出了門，結果到大隊口才發現大隊長老書記他們早早就等在那里了，還有一些鄉親也在。

陳爺爺迎上去，“哎喲，老書記，你咋也來了。”

“來送送旺仔，他小小年紀就要離家去那么遠的地方上學，大家都來送送。”

陳望聽完就感動了，平時他也沒怎么跟大家相處，結果要去讀書了這么多人來送他。

老書記輕輕摸了摸陳望腦袋，“旺仔啊，出門在外要好好照顧自己，讀書很重要，但是身體也很重要，記住沒？”

“嗯，我記住了，謝謝書記爺爺。”

“好孩子，你永遠都是我們福林大隊的驕傲。”

“對，旺仔，一個人在外面也別害怕，要是誰敢欺負你就回來告訴我們，我們一定去幫你討回公道！”

“對，咱不惹事但也別怕事，我們福林大隊永遠是你的依靠！”

“好，謝謝叔叔伯伯們。”

此時陳守明見狀喊道：“時間差不多了哦，我們這就走啦。”

陳望趕緊爬上他爸車后座，想起什么又一骨碌下來跑去抱了抱孟玉娟，“媽，你等著，等我放假回來給你買一條時興的布拉吉裙子！”

然后不待孟玉娟說話又抱了抱陳奶奶，“奶·····”陳望抱著小老太太第一次不知道該畫什么餅子，只能哽咽道：“你好好保重身體，等我回來。”

“好，好，奶等著你啊。”

陳望抹了把眼淚直接回身爬上自行車，直到自行車騎出很遠他都不敢回頭。

兩輩子第一次有了牽掛，卻在10歲就體會了分別之苦。

——

依舊是那輛去省城的汽車，陳望和陳守進搖搖晃晃坐了幾個小時終于進了省城汽車站。

“完犢子，這么多東西怎么搬到學校里去？”

陳守進輕哼一聲，“這時候不知道怎么辦了？這不是你媽對你的愛嘛，還不是只有你老爸扛，你提點小東西。”

“哦。”

兩人又提又扛的出了車站。

“陳望！”

聽見這陌生的聲音陳望疑惑的看過去，然后一臉驚訝，“岳，岳老師？”

“哈哈哈，我打聽到你今天來報到特意借了輛車子來接你，就怕你東西多。”

“真的嗎？那真是太謝謝岳老師了！”陳望趕緊給陳守進介紹，“爸，這是岳老師，我以后的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