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趙貞與靈云道長一行人，就抵達了青峰山腳下。

往日寧靜的村口，此刻卻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劫后余生的村民，在王善的帶領(lǐng)下，正三三兩兩的清理著淤泥，試圖從廢墟中找出些還能用的東西。

婦孺?zhèn)儎t在后山臨時搭建的窩棚旁，生火煮著稀粥。

“縣尊大人來了！”有個眼尖的村民瞧見了趙貞的官轎，連忙高聲呼喊。

一時間，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紛紛圍了過來。

“參見縣尊大人！”

“道長也來了！”

村民們臉上都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但眼神中多了幾分安定。

趙貞下了轎，看著眼前這番景象，心中感慨。

他清了清嗓子，大聲開口：“鄉(xiāng)親們，本官今日前來，是為了一件大事。”

“仙長顯圣，預(yù)警天災(zāi)，救了咱們青峰村全村人的性命。此等恩情，豈能不還？”

“本官與靈云道長商議過了，今日要在仙長顯圣的竹林中，設(shè)壇祭拜，感謝仙長恩德，祈求仙長繼續(xù)護佑我青河風(fēng)調(diào)雨順，百姓安康！”

這話一出來，村民們先是一愣，隨即爆發(fā)出震天的歡呼。

“縣尊大人說的是啊！仙長的救命大恩，咱們可不能忘了！”

“對對對！咱們也該去拜謝仙長！”

王善拄著拐杖，激動得渾身發(fā)抖：“老朽代青峰村上下，謝謝大人！”

“是啊！我也要給仙長磕頭！”王達更是興奮，他覺得自己與仙長是有緣分的，這謝神儀式，他非去不可。

趙貞抬了抬手，示意大伙兒靜一靜：“鄉(xiāng)親們的心意，本官明白。祭品之事，縣里都備好了，大伙就不用……”

他話未說完，一個抱著瓦罐的婦人已擠上前來：“大人，這是我家僅剩的一點腌菜，不成敬意，還請縣尊大人不要嫌棄！”

“我這兒有半袋粟米！”

“我家還有幾塊風(fēng)干的獸肉！”

村民們七嘴八舌，都嚷嚷著要把家里最好的東西拿出來給仙長

這些熱情的村民，差點把趙貞給圍個水泄不通。

馮庸在一旁看得直咋舌，這仙人的號召力，當真是可怕。

趙貞哭笑不得，一個勁兒的擺手：“鄉(xiāng)親們，鄉(xiāng)親們聽我說！”

“大家的心意，仙長肯定能感受到。但各位剛剛遭了災(zāi)，正是艱難的時候，這些食物還是留著給自家填肚子。”

“祭品之事，縣里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足夠顯出咱們的誠心了。”

可村民們哪兒肯干啊。

“大人，這是我們的一片心意！”

“是啊，仙長救了我們的命，我們不拿出點東西，心里不踏實！”

眼看場面有些失控，靈云道長上前一步，大聲朗道：“各位鄉(xiāng)親，縣尊大人所言極是。”

“仙家看重的是心誠，東西多少不打緊。你們的這份心意，仙長肯定都清楚。”

王善也反應(yīng)過來，連忙對村民們說：“都聽縣尊大人的！仙長救了咱們，咱們不能再給仙長和縣尊大人添亂！”

“這樣，”趙貞想了想，“就由王老丈，還有王達，還有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輩，各備一份祭品，代表我們青峰村全體村民的心意，也就夠了。”

村民們雖然有些不甘，但也覺得縣尊大人說的有道理，這才漸漸安靜下來。

最后，由王善家出了一小袋精米，王達貢獻了一只處理干凈的野雞，另外幾位村中老人也湊了些干果野菜。

東西不多，但都是他們眼下能拿出的最好的了。

趙貞滿意地點點頭，又命衙役將帶來的香燭、三牲、瓜果等祭品搬出，將王善等人準備的少量祭品一并帶上，一行人便在王達的引領(lǐng)下，向著半山腰的竹林而去。

一行人來到那片熟悉的竹林。

竹林依舊青翠，經(jīng)過雨水洗刷，更顯清新。

那塊磨盤大小的青石，靜靜地臥在那里，仿佛亙古不變。

衙役們很快動手，清理出一片空地，擺上了一張臨時湊成的簡陋供桌。

王善、王達等人將帶來的祭品恭恭敬敬地擺放上去。

趙貞親自點上三炷香，神色肅穆。

靈云道長則取出一面桃木劍，幾張黃符，口中念念有詞，開始布置法壇。

無人知曉，就在那塊被眾人視為仙跡的青石正下方數(shù)尺深的泥土之中，另有一番景象。

李延正盤腿坐在一處新開辟出來的石室中，頭頂就是那塊王達口中仙長曾端坐的青石。

這幾天，他可一點沒閑著。

每日的隨機坐騎骰，終于讓他搖到了一頭名為巖土神熊的坐騎。

這個坐騎形似棕熊，但身披著厚重的巖石鱗甲，一雙爪子鋒利無比，最擅長的便是遁地穿石，甚至還能操控巖土。

李延早就注意到趙貞一行人第一次來竹林，對著這塊青石又跪又拜，口中還念念有詞。

這讓他心中好奇，動了心思，準備挖一條隧道，方便探聽消息，也為日后顯圣做些準備。

于是指揮著這頭巖土神熊，從他棲身的石窟開始，一路向下，再悄無聲息的挖出一條隧道，直通這片竹林的青石之下，然后利用巖土神熊操控巖土的能力固化巖石進行加固。

沒想到，剛挖通沒多久，就聽到了今天的這謝神儀式。

此刻，他正通過石室頂端預(yù)留的幾個細小通氣孔，勉強能聽到地面上的動靜。

靈云道長那抑揚頓挫的禱文，傳入他的耳中。

“玄穹云澤真君？”李延摸了摸下巴，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

他倒是沒想到，這縣令和道士，居然還真給他安了個這么具體的身份。

“德配天地，道貫古今……嘖嘖，這吹捧的，我自己聽著都有些臉紅。”

這出戲，演得越來越像那么回事了。

靈云道長的禱文洋洋灑灑，無非是些歌功頌德、祈求庇佑的言辭。

其中重點提及了仙長示警走蛟之功，以及縣令趙貞如何率眾避災(zāi)，安撫民心。

李延聽得直樂，這縣令，倒是個會做文章的。

禱文念完了，靈云道長客客氣氣地把黃裱紙遞給王達。

“王達，這是要上達天聽的表文，你要心懷虔誠的把它燒了。”

“是，道長！”王達接過表文，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他走到青石前，雙膝跪倒，高高舉起表文，口中念念有詞：“村民王達，叩謝仙長救命之恩！請仙長享用祭品，保佑我青峰村早日重建家園，保佑青河縣風(fēng)調(diào)雨順！”

說完，他從衙役手中接過火折子，點燃了表文。

火焰升騰，表文在火焰下迅速卷曲、變黑，化作一縷青煙，飄飄悠悠地的升上天空，融入竹林上方的薄霧之中。

趙貞和馮庸在一旁看得連連點頭。

儀式雖簡，但該有的步驟都有了，心意也到了。

接下來，就看這位“玄穹云澤真君”是否會有所感應(yīng)了。

竹林中，趙貞等人祭拜完畢，并未立刻離去。

趙貞轉(zhuǎn)向王達，和氣的問：“王達，你跟仙長有緣，仙長臨走前，有沒有留下什么話，或者賜下什么信物？”

王達撓了撓頭，仔細回想。

“回大人，仙長……仙長當時就問了問現(xiàn)在的年號，還有天下大勢，別的……好像沒說什么。”

“至于信物，更是沒有。”

趙貞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靈云道長在邊上搭腔：“縣尊大人，仙人行事，不拘一格。或許真君也只是路過此地，偶發(fā)慈悲，并不想留下太多痕跡。”

趙貞點了點頭，也只能如此想了。

他沉吟片刻，又交代：“王達，仙長既然兩次都在這顯圣，想必與此地緣分不淺。”

“你往后要經(jīng)常來這里打掃，保持干凈，或許……往后還有機緣再見仙長。”

“是！大人！小人明白！”王達連忙應(yīng)道，臉上滿是喜色。

能為仙長看守顯圣之地，在他看來，是天大的榮幸。

趙貞又囑咐了幾句，這才帶著眾人，準備離開竹林。

李延在下面，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玄穹云澤真君……聽起來倒也威風(fēng)。”

“既然他們都這么認定了，那我何不就順水推舟？”

一個響亮的名號，總比“不知名仙長”要方便行事得多。

而且，這個名號還自帶“治水”、“鎮(zhèn)蛟”的屬性，與他之前的行為完美契合。

簡直是量身定做！

“就這么辦！”李延心中有了計較。

他決定，下次顯圣，就以這玄穹云澤真君的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