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軍使田文燦連連搖頭,道:“將旗都倒了,將士報上來李克用的人頭都砍下來了,這又豈會出錯。”
對于田文燦的話,陳從進覺得,此人還是天真了些,在沒看到李克用的人頭前,陳從進肯定是不會打包票的。
不過,監軍使寫的奏疏,是送到監軍院的,至于他怎么寫,按制,陳從進是不能管的,田文燦顯然是過于激動了,沒顧上這茬。
隨后,陳從進將奏章還給田文燦,表示想怎么寫,就怎么寫,他沒有任何意見。
田文燦迫不及待,連忙安排人將奏疏緊急送往長安,諸鎮圍剿李克用,打了這么久,代北行營一絲半點的功績都沒有,而東北面行營剛組建,直接一戰就把李克用打崩了。
這怎么比,田文燦都已經在幻想,義父知道這個消息后,會是多么的高興,朝廷這次的賞賜,肯定也不會是像先前一樣,盡是給些虛銜糊弄人。
說起來,田文燦監軍幽州,對陳從進的好感度倒是提升了不少,難得一個節帥,不跋扈,不亂殺人,還很重視民生,對朝廷也還勉強算的上恭敬,這樣的人,入主幽州鎮,還真不是什么壞事。
而就在田文燦剛剛把奏疏送出去不久,一隊軍卒便朝著中軍方向而來。
李豐見狀,急步上前,交談片刻后,李豐匆匆而回,對著陳從進說道:“大帥,是斬殺李克用的軍卒,說獻上首級。”
說到這,李豐又多了句嘴,有些不爽的說道:“這個人,誰都不信,非要親自獻上首級,我替他拿都不成,好像是我要貪了他的功一樣,真是可笑。”
陳從進笑笑,并不回應李豐的抱怨,而是親自上前,迎接此人。
一上前,便見此人緊緊的抱著腦袋,看見陳從進來了,急忙放下腦袋,正欲行禮。
陳從進一把拉起此人,道:“大戰方休,不必多禮。”
說完后,陳從進又拍了拍這名軍卒的肩膀,笑問道:“果是勇士也,叫什么名字?”
陳從進的目光連放都沒放在腦袋上,而是雙目緊盯著這個軍卒,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的此人不自覺的低下了頭。
“職部,經略軍左營右廂甲隊乙伙伙長,史懷志。”
陳從進贊道:“好名字,懷志,胸有大志,汝高堂對你,冀望頗高啊。”
史懷志有些羞怯的回道:“大帥說笑了。”
陳從進搖搖頭道:“本帥從不說笑,心中有大志,甚好,男兒在世,胸中又豈能無志。”
史懷志雙手抱拳,大聲道:“大帥之言,懷志銘記于心,今斬賊首李克用,特獻上李賊之首級!”
陳從進這才將目光放在地上的腦袋,隨即拿起來一看,越看好像越不對,這眼睛看著好好的,情報上說,李克用的右眼有問題。
不過,陳從進也沒當場反駁,而是急令李豐,將被俘的沙陀及大同將領帶來了,這一戰,已經報上來好幾個沙陀軍中將領戰死的消息,可以說,李克用部下的腹心骨干,在這一戰中,被一掃而空。
而僥幸未死,被俘之將,有王行審,薛鐵山,賀黑虎,還有一些中層軍將。
當然,眼下戰場剛剛打掃,說不定還有很多軍將沒辨認出來,不過,甄別此人是不是李克用,這點人還是足夠的。
不多時,十余名俘將被帶了過來,幾乎人人身上帶傷,就沒哪個人的衣甲是干凈的。
一聽讓他們來辨別李克用的腦袋,有人面如死灰,有人面無表情,也有人甚至面露喜色。
薛鐵山第一個上前,他的手有些顫抖,但左看看,右看看,看完后,哈哈一笑,道:“這哪是軍使的腦袋,陳從進你被騙了,哈哈哈,蠢貨!”
一聽此言,史懷志一臉茫然之色,不知此人所說,是真是假,他本以為是大功一件,若是假的,那這功勞就大打折扣了。
一旁的李豐聽到薛鐵山這么囂張的話,一腳將此人踹倒,罵道:“大帥的名諱,豈是你這罪將隨意稱呼,還敢罵大帥!”
說到這,李豐腳毫不留情,一腳一腳的踹過去,這種人,純粹就是自己找死。
在軍卒面前,此人辱罵自己為蠢貨,不處置,何以樹威望,于是,陳從進沉聲道:“賊將,不知悔改,拖下去,斬!”
“陳從進,軍使會替老子復仇的,一定會復仇的……”
隨后陳從進示意其余人上前辨認,所有人都搖頭表示,此人并非李克用,倒是有人認識此人,言是軍中小校,安敬思。
聽到這,史懷志的心都要碎了,一軍主帥和一個小校,其間的差距,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陳從進讓人把俘將帶下去,隨后又拍了拍史懷志的肩膀,道:“不必心急,功勛就在那,又不會跑,本帥相信,終有一日,大志終有所成。”
隨后,陳從進解下腰刀,又言:“此刀隨本帥多年,今日,贈刀予你,望將來,不負懷志之名。”
“大帥……”史懷志眼中含淚,激動的說道:“懷志愿為大帥,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此勇士也!本帥安敢有負勇士!”
史懷志那是又激動,又傷心,心情的復雜的離去,而陳從進待史懷志離去后,臉色一肅,沉聲道:“急令李旋化,遍搜四野,右目有疾者,李克用也!”
陳從進心中有些遺憾,李克用居然能跑出去,不過,戰場混亂至極,身為一軍主帥,和部下更換行裝,跑出去,似乎也不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等田文燦聽說首級不是李克用之后,臉都綠了,急忙遣人,趕緊去追回奏疏,田文燦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再等等,真是沒苦硬吃。
對陳從進而言,李克用死在這里,自然最好,要是跑了,那也無所謂,沙陀將領折損極重,跟隨李克用出戰的軍隊,也幾乎損失殆盡。
可以說,即便是跑了,云槊二州,李克用也保不住,振武軍節度使的位置,李國昌也守不住,李氏父子最后的一條生路,估計只能是逃到草原上去放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