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決定強攻,蓋寓心中很是不安,但是陳從進拒絕休戰(zhàn),也不想退兵,李克用又不可能長久的和陳從進耗下去,左右為難下,那也只剩下一條路,強攻。
李克用也知道,僅靠自己手上的力量,很難攻破幽州軍大營,但是他想先破兩寨,震懾幽州軍。
二十六日,晴。
李克用調動大軍,沙陀騎兵萬余人壓陣,降卒兩千人,大同軍步卒合蔚州城中步軍共計六千五百余人,于城外列陣。
幽州軍大營,在前方兩翼,扎下兩座堅固的小寨,整體呈現(xiàn)為品字形,左右兩寨,各自屯兵三千人,分別由經(jīng)略軍使向元振,以及靜塞軍使劉世全指揮鎮(zhèn)守。
陳從進顯然是不打算出兵,與李克用野戰(zhàn),不過,在大營之外,六千驍騎軍仍然在外,以做支援之用。
打攻堅戰(zhàn),其實李克用并不是十分擅長,他更擅長的以騎兵突襲敵薄弱之處,常于瞬息間撕裂敵軍防線。
只是陳從進堅守營寨,李克用就是騎兵用的爐火純青,也是派不上用場。
至于騷擾后方,斷絕糧道,一方面幽州軍不是沒有騎兵,而另一方面,這么打的話,沒一兩個月的時間,根本看不出效果來。
因為陳從進待在蔚州城下的時間里,已經(jīng)在大營中囤積了足夠大軍近兩月的糧草,除非李克用大發(fā)神威,一戰(zhàn)便攻入大營,否則的話,陳從進有信心在蔚州城下和李克用一直耗著,看誰能耗的過誰。
李克用看著左右兩座營寨,馬鞭一揮,指著左邊的寨子,沉聲道:“命河東降軍沖陣,告訴他們,攻破左寨,厚賞,攻不下來,擅自退卻者,盡斬!”
這些河東降軍,有一個是一個,臉色皆是十分的難看,這個寨子,看著就難打,前方一堆溝壑,人還沒抵達寨前,估摸就得死不少人。
但是這些河東降軍也不敢明著反抗,在鼓聲響起后,陣列拖拖拉拉,腳步拖沓,根本沒有那股死戰(zhàn)的氣勢。
李克用在陣后看到這一幕,大怒,縱馬疾馳而去,大吼道:“梭巡不進者,悉斬!”
隨后命一隊游騎,在河東降軍陣后,射殺腳步遲緩者。
駐守左寨的是向元振,經(jīng)略軍一箭未發(fā),進攻的河東降軍已經(jīng)被沙陀騎兵射殺了不下百人。
“進也是死,退也是死!沖啊!”
被夾在中間的河東降軍,有人咬了咬牙,大吼著,朝著寨墻直沖了過去,拼死攻寨,還有一線生機,退后甚至是逃跑,在騎兵的追殺下,根本沒有活命的希望。
戰(zhàn)鼓聲隆隆響起,不絕于耳,河東降軍雖只有兩千余人,但擺開陣型,也是如云般密集,沖陣,自然也不是一波沖的,這些降軍分成了四陣,輪番沖擊。
不過,由于是降軍,相互之間的配合,肯定不如原先默契,陣型散亂,在尚未抵達弓箭射程之前,便已經(jīng)開始沖鋒。
如此一來,等抵達寨前時,體力肯定會被極大的消耗。
見敵軍已近百步,寨墻上的軍官大吼道:“弓手準備……仰射……放!”
密集的箭矢飛出,呼嘯而至,正在沖鋒的河東降軍,稀稀落落的倒下不少人,這些降軍,原來即便是有鐵甲在身,在投降后,也是被扒個精光。
李克用也是狠心了些,兩千降軍,攏共才給了不到三百副的皮甲,其余人,皆是無甲在身,只能靠著木盾來抵擋箭矢。
“嗡!”
箭矢一輪又一輪的朝著敵陣拋去,沒有甲具防身的河東軍,挨著就是重傷,著實是慘不忍睹。
見此情形,康君立低聲對李克用說道:“軍使,這河東降軍,不堪用啊!”
李克用哼了一聲,道:“某又豈會不知,不過是消耗守軍的氣力罷了!”
這些降軍在寨中守軍的攢射下,損失慘重,先前提起的那一股勁,到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些散去,甚至有人趁機跳入壕溝中,扒拉袍澤的尸體,就地裝死,祈求上天,能救自己一命。
裝死,除非是運氣好,否則的話,也是死路一條,若是進攻方贏了,對這等怯懦之卒,斬首已經(jīng)是仁慈了,若是敗了,守軍打掃戰(zhàn)場,抓到裝死的士兵,對這種人,武夫也是極為鄙視的,依然是逃不出一死的結局。
等零散的河東軍逼近后,寨墻上的弓,弩齊發(fā),降軍猶如韭菜般,被箭矢割下了一茬又一茬。
“娘的!沙陀賊心真狠?。”浦蹅內ニ退?!”
有一降軍僥幸沖到寨下,口中高呼道:“愿降??!我等愿降啊!”
此人的話,仿佛是拔開了其余降軍的腦回路,紛紛大吼著“愿降!愿降!”
臨陣而降,這等場面看的向元振一愣一愣的。
守軍不知道是該繼續(xù)。還是停止,而向元振腦中急轉,這時,他大吼道:“列陣,排成密陣,背寨堅守,待此戰(zhàn)后,爾等皆有賞!”
聽到幽州軍將愿意納降,這些河東降軍仿佛是見到神靈一般,高呼:“將軍仁義!”
從眾之心,人皆有之,在絕望之際,有人帶頭,殘存的降軍紛紛聚合,固守在寨墻根上。
事態(tài)發(fā)展的太快,快的讓李克用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此時第三陣的降軍剛剛沖上去,第四陣還尚在準備中。
突逢此變,李克用制止了第四陣降軍沖鋒,果不出所料,第三陣還沒進入幽州軍的箭矢射程內,便已經(jīng)高呼著“降了!降了!”
沒一會兒,河東降軍在幽州軍寨前已經(jīng)結起了一道密集的軍陣,如此戲劇性的一幕,居然發(fā)生在兩軍交戰(zhàn)上。
這可不是提前預謀的,陳從進也壓根沒想過去拉攏降軍,這純粹是這些降軍,自發(fā)而降的。
這眼前所發(fā)生的一切,看的李克用面色發(fā)黑,氣急之下,右眼更是隱隱作痛。
“狗賊!狗賊!”李克用幾乎是用盡渾身力氣,咬牙切齒的低吼道。
李克用暴怒的情形下,身旁諸將皆有些膽寒,便連蓋寓一時間都有些不知該如何勸誡。
這時,李克用的聲音傳了出來:“傳令,將那五百河東降軍,盡數(shù)斬殺!以泄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