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這一天,幽州城內,那是人潮洶涌,熙熙攘攘,百姓勞作了一年,怎么也得帶著家人小孩,到這集會里湊一湊熱鬧。
陳從進倒是挺想上街,逛一逛的,只是人太多了,說是魚龍混雜也不為過,若是微服私訪,安保的壓力實在太大,至于大隊兵馬開道的事,陳從進也不想干,那樣的話,太招人恨了。
因此,陳從進帶著一些人,從城墻上,繞行至城樓上,居高臨下,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陳從進的心頭,確實有些激動,這些人,都是他的根基啊。
唯一不好之處,便是寒冬臘月,冷風嗖嗖的吹,這兩年,雪下的時間有些推遲,今年的雪還未下,陳從進覺得,可能是天氣有什么變化。
一個人看著這景色,看久了也有些乏味,于是,陳從進決定邀請軍中大將,和府中的文官,共同在這城樓上,煮酒,暢談人生,豈不快哉。
大帥有此雅興,只是上頭一張嘴,底下的人就要跑斷腿,每一家的府邸位置都不一樣,還得安排一些桌椅上樓,好在陳從進的親兵多,每人負責通報一個府邸,倒也不算太費事。
等候多時,待眾人齊聚,陳從進舉起酒杯,大聲道:“幽州市井,生氣濃郁,百姓安居,能有今日這般景象,當滿飲此杯,以為祝賀!”
“此皆大帥之功,滿飲!”諸將紛紛舉杯應和。
其實陳從進自個心里清楚,幽州城中人口繁密,那是人家張允伸二十余年來打下的根基,他這是屬于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一想起張允伸,陳從進的心頭,就有一些陰霾,張允伸治幽二十余年,威望無人可比,可等他一死,殘留的威名隨風而去,他的兒子,張簡會無法控制住局勢,打下的基業,也就拱手讓人了。
人潮人涌中,眾多百姓那臉上浮現的笑容,再想起自己也算是功成名就,這也讓大家伙的心情十分愉悅,互相舉杯下,不知不覺也就多喝了許多。
郭崇景,劉小乙,王猛,向元振,楊匡,李旋化,劉世全,劉延欽,趙克武,蕭郗,陶師琯,以及一些節度府下官吏,皆列坐左右。
看著手底下的人,陳從進心中豪氣頓生,在他從軍之時,也不曾想過,有朝一日,竟能真的當上節帥之尊位。
底下的軍將,跟隨自己,其地位也是水漲船高,家家戶戶,都養著些門客,親兵家將,可以說,新一輪的將門,就在陳從進的手中誕生。
也許沒有陳從進,他們在原有的命運里,是泯然眾人矣,厚重的歷史書,不會記載他們的人生,事跡,但是現在,可以說他們的命運,因為陳從進而改變。
如此說,似乎略有不妥,陳從進因為部下而成事,部下因陳從進而成功,二者之間的關系,是相輔相成,而非一人之功。
對于部下養著門客家將一事,陳從進是知曉的,也并未有任何反對的意思,幽州軍制,各軍大將,平素無領兵之權,只有臨戰之時,才有軍隊的指揮權。
如此一來,是可以有效的預防大將太得軍心,可以輕而易舉的發動兵變,只是如此舉措,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可避免的會陷入宋時的困境,兵不識將,將不識兵,指揮,戰力一定會大打折扣。
因此,這些家將,將來也許就會成為大將領兵出征時的左右手,軍官團,不至于出現指揮不動的情況,當然,這些事,還要隨著時間的推移,來慢慢驗證是否有效。
“王猛,你我當日為爭伙長一職,而在校場比試,可曾想過有今日?”陳從進面色有些潮紅的問道。
王猛嘿嘿一笑,道:“某從軍那一天開始,就想著有朝一日,能成為大將,只是不曾想到,竟然如此之速。”
陳從進愣了一下,問的第一個人就如此不按套路出牌,好一會,陳從進才搖搖頭笑道:“王猛,你的臉皮是越來越厚了。”
眾人聽后,紛紛大笑了起來。
王猛毫不在意,反而大聲道:“某就不信了,誰從軍,不曾幻想過為一大將?”
“王猛說的是,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算好士兵。”
此時的陳從進,也失去了憶苦思甜的興趣,索性和諸將共飲美酒,享受這寧靜的時光。
酒意上頭,眾將互相捉對廝殺,氣氛極為濃烈,俗話說,酒場如戰場,一上場,可以輸,但不能未戰先降。
陳從進酒是一杯接著一杯的飲,剛開始,還能大概記住喝了多少壺,到了后面,完全迷迷糊糊,不記得飲了多少。
“諸位……皆……某之股肱,某陳從進,在……在此立誓,旦有富貴,與諸君共享……,今年大家都在,明年也在,十年,二十年,大家都要在…………”
眾人紛紛叫好,皆言愿為大帥效死。
酒宴直到天黑,才逐漸散去,到了這個時間段,熱鬧的元日,也已經落幕,陳從進被親衛攙扶回府,這么些年了,這一次,可以說是喝的最多的一次。
酒意上涌,陳從進的心中,感情萬丈,這是獨屬于他的軍事集團,大唐即將覆滅,五代亂世的廝殺,將遺禍至兩宋,或許將來有一天,他能帶著精銳的幽州鐵騎,橫掃天下,打造出一個遠邁漢唐的疆域也未可知。
陳從進被親兵送入府中時,張秋娘頗感詫異,服侍這么久了,這是第一次見陳從進喝的如此之醉。
在她心中,其實是有些害怕的,在她幼小時,見過父親喝醉后,是如何的暴躁,可怕。
只是陳從進醉了之后,并沒有什么過激的行為,反而是一躺下去,便呼呼大睡,張秋娘和侍女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將陳從進收拾好。
就在張秋娘拿著臉巾擦拭著陳從進的臉時,他忽然睜開了眼睛,看著張秋娘,呵呵一笑,道:“某將來,說不定能讓你住到長安里去。”
張秋娘笑笑,道:“長安有什么好的,那么多大官,大將軍,郎君住在幽州,反而更自在些。”
“哈哈,住皇宮里,更自在。”說完后,陳從進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張秋娘愣了一下,眼中浮現出一絲憂慮,酒話有時候是假的,可有時候,也是心中的**脫口而出,郎君的大志,超乎自己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