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有容陣沒于亂軍之中,楊承榮入城后,以兵誅殺朱有容之家眷,朱家七十余口人,無一幸免,甚至垂鬢之歲,楊承榮也不愿放過,其手段之殘忍,便連部下,都心有戚戚。
而楊承榮在控制幽州城后,當即要求監軍使田仕鞅上書,通知朝廷,“朱有容苛待軍將,今已伏誅,薊州刺史,靜塞軍使楊承榮已經控制住幽州鎮局勢等等”。
田仕鞅對此,毫無異議,而在田仕鞅的奏疏剛走不久,楊承榮自請留后的文書,緊隨其后,送往長安。
正所謂,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從陳從進離開幽州,赴任媯州刺史時,幽州的掌權派,幾乎全部換了一圈。
楊承榮控制幽州后,隨即下令,將經略軍和靜塞軍互調,經略軍移駐薊州,而在其后不久,楊承榮將薊州刺史,經略軍使二職,盡數任命其侄楊權恩。
雖然經略軍的軍士對移駐薊州一事深感不滿,但眼下勢不如人,就算是軍中刺頭,在這換帥的當口,雖心中有怒,但也不敢輕舉妄動。
而經略軍換防,并非只是軍士,大批的家眷也要跟著搬家,一時間,幽州宅子的價格大跌,出售的人太多,而靜塞軍士又趁機壓價。
因為此事,靜塞軍和經略軍,兩軍士卒多有沖突,隨后在各自將領的安撫下,方才緩解,不過,總體而言,經略軍吃的虧更多一些。
而楊承榮雖然控制了幽州,又上書自請留后,看似已經登上了幽州權力的巔峰,但俗話說,禍福自知,權力更大,所擔負的責任也就越重。
原來只是薊州刺史,靜塞軍使,出了什么事情,還能甩鍋給上頭,但是眼下楊承榮已經是幽州鎮中最有權勢之人,不論哪個地方出了問題,他就是最大的責任人。
遠的不說,便說當下的幽州城內,朱有容為了對抗楊承榮,在出兵時,賞賜了一波,退兵回幽州時,又賞了一回,而在昨日決定和楊承榮決戰時,又厚賞了一回。
經過這么折騰,幽州府庫都快見底了,而楊承榮勝了,原先答應給將士的賞賜,總要想辦法兌現。
楊承榮原以為入了幽州城,那就是富貴至極,坐擁十余萬雄兵,天下何人不識君,但真坐上了這個位置,那哪里是十萬雄兵,分明是十萬張嘴,要是不喂飽這些武夫,他們就會掉過頭來,把他楊承榮生吞活剝了。
楊承榮被逼之下,只能搜刮民財,在幽州城內,編戶家資,家中所有物件,皆估以絹匹,每戶十分取其二。
幽州城,在張允伸手中,勵精圖治二十余年,民心安定,家有余財,但是破壞起來,卻只是一朝之事。
幽州城內有原先的牙軍家眷,因為楊承榮之暴政,多有反抗者,但是這些牙軍雖然精銳,但是不成建制,至多幾十人形成小規模的反抗,但這些抵抗,終究只是徒勞而已,隨著楊承榮發兵圍剿,違抗者,悉數被殺。
因為征稅,幽州城內,士民死傷數千人,而楊承榮之名聲,在幽州城內,已經是臭不可聞。
不過,雖然付出名聲的代價,但是楊承榮所得頗豐,得錢二十余萬貫,絹數萬匹,各類金銀銅器無數。
吃到這個甜頭后,楊承榮腦筋一動,覺得這個法子可以在各州實施,每州遣派軍將,以稅商之名,搜刮民財以養軍,不過,眼下位置尚未穩當,楊承榮決定先等一等,等朝廷的任命下達后,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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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風云變幻,對遠在媯州的陳從進而言,肯定是有影響的,只是那影響并不是很大而已,城頭變幻大王旗,陳從進眼下的實力,既然不足以影響大局,那就安心待在媯州,全心全意的種田。
自從上次征伐奧失部后,得了數千人丁,陳從進將這些胡人,編號分隊,每隊一百人,編制和軍中的編制一樣,負責管理。
為了提振這些胡人的士氣,陳從進對這些俘虜許下諾言,每開墾十畝地,每隊可得一畝,九畝歸于公府。
而且,為了讓這些俘虜安心,陳從進還許諾,待開墾完畢,每戶可得耕地的鐵器,牛,還有足以一家一年支出的錢糧。
陳從進和這個時代傳統的武夫不太一樣的點,便在于認知不同,陳從進知道,無論在什么時代,人比一切都重要,錢糧是很重要,但是錢糧都是人所生產出來了,涸澤而漁,遲早有一天,會自食其果。
健康的財政,才是長治久安的基礎,這年頭,就沒幾個軍頭,能真正意義上能梳理好財政,或許千瘡百孔,亂七八糟的財政,也是軍士犯上作亂的一個原因吧。
這些俘虜,雖然都是胡人,平日里習慣了放牧,但是只要給他們土地,將他們束縛在土地上,他們也會像漢人一樣,給陳從進上繳賦稅。
陳從進將這些俘虜,安置于縉山縣,媯川縣在郭守安的治理下,年年組織民力,開掘渠道,引水灌田,其縣治內,幾乎沒有閑田,而縉山縣,比之媯川,那自然是大有不如。
其治轄下,尚有大量的荒地,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唯一的問題,便是很多荒地,離大河較遠,或是地處坡地,需要修建水渠,水車才能進行灌溉。
經過半年時間開荒,還是很有成效的,劉明衛在經過陳從進的敲打后,顯然上心了許多,半年時間,縉山縣,新得田畝六百四十余頃,水庫兩座,水車六十架,水渠溝壑無數。
那些原本對農活很是笨拙的牧民,經過這么長的時間,已經歷練成種田的好手,唯一可惜的地方,便是俘虜的人數有些少,安置于縉山縣后,總不能出爾反爾,又將他們調往他縣。
只是眼下,各軍城外的胡部,有一個算一個,皆是恭恭敬敬,陳從進一時之間也尋不到由頭,人家這么恭順,你要是還出兵去打人家,這不是逼著草原各部都和陳從進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