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互相對視紛紛提起了興趣。

“你這老道士不會說謊吧，回答了可真要給我們的。”

“什么問題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金葫蘆給我唄。”

“我來回答，給我！”

老道士嘿嘿笑了兩聲，高深莫測的抬了抬腦袋看著眾人道：“你們回答老道的幾個問題，誰的答案最真，這葫蘆便給誰。”

說完便問出了自己的第一個問題：

“諸位如何理解孝道啊？”

眾人頓時議論紛紛：

“給父母送終唄。”

“對啊，背著父母進墳冢，一日一飯一磚的將父母贍養到最后，就是最大的孝道！”

“不對不對，送飯的時候還要陪父母說說話，給他們**吃的，這才叫孝順哩。”

顧岳聽的直皺眉，這些人對孝順的理解，竟是將父母送進墳冢里...

而且說的如此自然而然，就像是這樣做并沒有什么不對，甚至是件值得驕傲的事...

想到這顧岳繼續問了下一個問題：“那你們是怎么看待，不將父母送進墓穴，而是贍養他們直到自然老死的呢？”

顧岳這話一出，眾人瞬間炸了鍋，表情有些義憤填膺。

“那太自私了！這樣的人就是害蟲！”

“就是，千百年來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憑什么就他們不把父母送進去？”

“我最討厭這種人了，自私自利的偷偷把父母藏起來，全都是這種人世界不都亂了套了！”

顧岳聽著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也算是聽明白了一些事。

老人所在的世界，似乎是把贍養父母到老當做恥辱，或者是覺得不道德的。

會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是什么呢？

顧岳想了想繼續問道：“把父母養到自然老死的行為，會造成什么影響呢？”

npC們想都沒想，便開始的議論起來。

“老人如果活著都把食物吃了，那年輕人吃什么？孩子們吃什么？”

“唉，我們全家累死累活都只能吃個半飽，要是真把父母贍養起來，那只會全家都跟著挨餓！”

“再說了，祖祖輩輩都是這樣干的！父母那輩年輕時也是這樣啊，把老人送進墳墓，這樣才能吃飽飯！”

顧岳聽著他們眾說紛紜，雖然明白，但不是很能理解。

她所在的帝國雖然**，貧民窟的生活雖然是貧苦，自己也是饑一頓飽一頓，但不會有人餓死。

所以不太能共情這種社會風氣...

顧岳想了想又繼續問道：“如果不把老人送進墳墓，你們覺得會怎樣？”

“不知道別人，反正我家孩子餓的面黃肌瘦的，現在還能勉強活下去，過幾年等孩子長身體食量大了，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我也是...家里孩子已經餓的脫了相了，再不把老人送上來，全家都得餓死。”

“我媽是自己要上來的，我媽說她年紀大了，不想再給小輩添麻煩，看著全家吃不飽她心里也不好受。”

“...”

顧岳張張嘴還想說什么，但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原來這些老人生活的年代，物資這么緊缺生存這么艱難...怪不得這些年輕人會把老人送上來。

也只有這樣殘酷的環境，才會滋生這種陋習吧...

當資源稀缺時，弱勢人群會被邊緣化，這是必然的趨勢...

顧岳目光掃過眾人，最后停留在最后一排的中年男人身上，想了想詢問道：

“你覺得你的母親是個怎么樣的人？”

顧岳問這話其實不是在問中年男人，而是在透過男人問老人自己。

畢竟這一切都是她的夢境，中年男人的回答，也一定是她的心聲。

...

男人沉默了很久，頓了好一會才開口道：

“娘她一點也不好，娘老了只會給我們添麻煩，什么也做不了。”

“娘活著只會給家里人拖后腿，除了洗洗碗掃掃地外，她一無是處。”

“不，不對。”

“洗碗她也做不好，她老了，手抖，洗碗會打碎，掃地也掃不干凈。”

“她眼睛也不好，就連給孩子納的鞋墊也做的七扭八歪，看不清東西也聽不清，會把家里弄得一團糟。”

“她如果不曾老去就好了，這樣我還是她的肉圓兒，這樣我就不會煩她，打她罵她。”

“她哪里都不好。”

“她如果死了就好了...”

顧岳有些愣神，這就是這位老人的心聲么...

‘如果死了就好了’僅僅是死這么簡單的話，那游戲讓自己來這個世界又是為了什么呢？

顧岳皺起了眉頭，回憶起游戲提示。

【太陽落山時，長者垂暮已】

【日出又日落，萬般不由人】

【人生短短一世，不過鏡花水月一場夢，順應自然罷】

提示的前幾句話都在游戲里找得到映射，除了最后一句‘順應自然’。

“順應自然...”顧岳呢喃著這幾個字，是指順應自然的死去么？

這樣的社會風氣注定了老人逃不出墓穴，就算逃了出去，社會也沒有她們的容身之所。

也許死在墓穴里，才是最順應自然的結果。

而且所有提示連在一起看，就像是對將死之人的勸慰...

勸慰她們人生終有死，勸慰她們太陽落山不由人，去勸慰她們順應自然。

顧岳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微微瞪大了眼睛。

老人和玩家的意識是一體的！

那玩家看到的東西，老人是不是也能看得到？

這些提示有沒有可能，不僅僅是給玩家看的？！

指引玩家找尋真相的同時，也是在對這些臨死的老人，進行心理上的輔導勸慰？

遵循自然的死去，人終有這一天的...

這點和老人說‘她如果死了就好了’也能對的上，老人也是想死的。

但夢境中出現的紙人，也在預示著老人對死亡本能的恐懼。

想死又怕死。

顧岳覺得自己抓住了關鍵點，玩家們的任務，有沒有可能就是讓這群老人坦然的接受死亡？

消除她們對死亡的恐懼。

告訴她們人生不過短短鏡花水月一場夢，讓她們接受日出日落的自然更替，接受順其自然的死去...

顧岳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畢竟游戲提示的語境，通篇都是對將死之人的嘆息和安慰。

畢竟這群老人的死，是這個時代不可逆轉的結局。

畢竟有的老人...早已心存死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