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寧一路哼著小曲兒回了湛露院,蘭心見了,難免驚奇。
“小姐這是又得了什么好兒?前幾天的臉色拉長像個倭瓜,這會兒又這樣高興起來。”
隨手將花園子里摘了柳條兒做成的帽子算蘭心頭上一扣,晏寧嘿嘿笑著一路跑跳進了屋里。
聽著里頭又傳來翻箱倒柜的聲音,蘭心連忙跟了進去,瞧著晏寧又在收拾衣裳。
“哪個不長眼的又惹了我家小姐,好端端的怎么又開始收拾行李了?”
她疑惑上前,幫著她收揀,心里卻七上八下不落地。
“嘿嘿,我就要與兄長和嫂嫂一起去明州啦,要早些把行李收拾出來,以免出發的時候誤了事。”
瞧著她眼睛亮晶晶的,整個人被斜射進來的夕陽鍍了一層光暈,蘭心的眼睛微微有些酸澀。
“二小姐......”
她本有心尋自己的媽趙嫂子在晏夫人面前求個恩典,將她調往別處當差。
反正也沒有什么野心,只消年紀到了,便尋個小戶人家嫁了,靠著翰林學士的名頭,也不會過得差了。
只是這幾日與晏寧一同經了些事情,對這位二小姐不免改觀,現今若再要她似先前那般打算,她卻有些遲疑了。
前幾日趙嫂子還問她想去哪兒,好替她打點一番,蘭心也不過含糊過去,沒有給個準話兒。
“等我走了,你就先守著這院子,待兄長與嫂嫂回來,我自會同他們說,叫你去服侍嫂嫂去。你別擔心,我知道你對我好,我定會安排好的。”
晏寧笑瞇瞇地看著她,蘭心這才明了,原來,她什么都知道。
鼻子一酸,眼圈便紅了,晏寧扭頭瞥見,故作大驚小怪道:“你哪里學來的動不動就哭?想來是我前幾日哭得多了,把你傳染了也說不得。”
轉而又正色同她說道:“雖你年歲比我大些,但我還是要囑咐你一句,流眼淚是最沒用的,反而給你的對頭平添了笑話你的談資,日后還是盡量少哭的好。”
蘭心還未落下眼淚又被她逗笑,滿心酸澀轉瞬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見她又忙叨叨收拾衣裳,連忙上前幫忙,只是她疊好了放進去,叫她看見,又給拿了出來。
最后反而嫌棄得很,“你與我收拾的這些衣裳,只襯在這后宅的花園子里穿。鄉下哪里有什么冰盆,日日里出一身臭汗,這又不好干。”
又指了另外一件“嘖”了一聲,“我要是穿著這般光鮮的衣裳走在村兒里,只怕他們都要將我圍起瞧夠了稀罕才散。”
“只有像這樣又輕薄又透氣的,便是丑些也無妨,只不要太扎眼最好。”
她得意洋洋地舉著一件樣式普通的青衣褙子打散,又重新疊好放進包袱。
蘭心打眼一瞧,那件哪里是晏夫人與她做的新衣,卻是前不久繡房里頭才給各院小丫頭做的制式衣裳,干起活來最是方便不過。
她也不說話,只幫晏寧將她瞧得上眼的衣裳一起理好,疊了,又見她從放銀子的匣子里拿出兩串錢并幾塊銀子,將衣裳翻來翻去,不知道在找什么。
好奇之下一問才知,原來晏寧那日離家出走的時候長了經驗,知道出門光是帶了銀子是不成的,還要有些銅錢才好用。
只是這一大串的錢卻不知放在哪里才好,沉甸甸的,不管是放哪兒,好像都不太方便。
蘭心伸手接過,笑著道:“這些錢由我保管就是。我是小姐的丫鬟,小姐去哪兒,我就去哪兒。為小姐保管財物,是我的份內之事。這下,小姐可是不用發愁了。”
晏寧疑惑望著她,只見蘭心出去,一會兒拿了一個包袱進來,打開來,里頭裝的是幾件換洗的衣裳。
她笑瞇瞇地看著晏寧,輕聲道:“小姐莫要說什么不叫我去的話,夫人讓我隨在小姐身邊,小姐出門,我卻在家,那我又算什么?”
見她說得認真,晏寧也再三想了,點頭道:“你若想跟,那就跟去。只是我得先與你說,明州鄉下可不像京城家里這般清閑,怕你到時候受不住。”
蘭心展顏笑道:“小姐這話說的,在哪里做活不是一樣,偏偏你還當個事兒來說。”
晏寧想說兩地還是不一樣的,京城家里比明州家里過得可奢侈多了。
不過想了想,她還是沒說出口。
也許這回兄嫂勸了祖母來京城,自己定然也要回來,白說這些做什么。
自從往余杭送了信,梁姨媽便又同晏夫人恢復了熱絡。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姊妹,你我不相扶互助,還有誰能靠得上?”
本來晏夫人不愿理她,又礙著姐妹情分,再加上她一番聲情并茂的哭訴,心底便又軟了幾分。
“如今萱兒也大了,我這回上京,也想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家與她相看。你也看見,我們萱兒長得雖說不上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倒也算得上眉清目秀的小家碧玉,攀不上高門,尋個普通的官宦人家,倒也可肖想一二。”
喬氏來到晏夫人屋里侍奉時,便聽見梁姨媽大言不慚的這番話。
饒是她在娘家時被喬夫人帶著見了許多世面,依舊忍不住露出驚詫之色。
這兩姓結親,小門小戶倒也隨意,只是官宦人家,若不是有著特殊的理由,多是在官場之中尋對自己互有助力的人家結親。
比如她家,自己父親若不是早早為她定下了晏大人的長子,而晏謹也順利中了進士,只怕父親還要在學正一職上熬上許久才能回京。
官官相護,盤根錯節,晏家又是朝中新貴,只要在黨爭時站錯了隊,便是穩如泰山上的磐石一般。
父子同朝為官,雖是避諱,亦是助力,縱是她娘家只是姻親,也能借了東風。
而京中小姐,常居后宅之中,便是時有相親,相看的也是門第相仿的世家子弟。
這遲萱哪怕長得貌若天仙,若沒有當家理事的才能,也沒有相應的家世,長得再美又有什么用處。
又不是與人做外室,沒聽說誰家娶新婦只瞧著長相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