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宮燈漸次熄滅，唯有御書房外的偏殿仍亮著一盞孤燈。

蘇清瀾端坐在雕花檀木椅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繁復(fù)的纏枝紋。

殿內(nèi)地龍燒得極暖，可她后背卻滲出一層細(xì)密的冷汗——三個(gè)時(shí)辰了。

從歲除宴散場到宮人盡數(shù)離去，皇帝始終未曾召見。

窗外傳來更鼓聲，已是亥時(shí)末刻，宮門即將下鑰，整座皇城正在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吱呀——” 殿門被推開一條縫，李公公佝僂著身子踏進(jìn)來，手中拂塵在燈下泛著慘白的光。

“公主恕罪。”他嗓音像被砂紙磨過，“陛下今日乏了，說……明日再敘話。”

燭花突然爆響，映得蘇清瀾瞳孔一縮。

有異。

從被強(qiáng)留宮中到莫名安置，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

可她只能低頭應(yīng)聲：“遵旨。”

引路的宮燈在風(fēng)中搖晃，將蘇清瀾的影子拉長又捏碎。

穿過九曲回廊，眼前豁然出現(xiàn)一座浮在蓮池上的朱樓。

檐角懸著鎏金鈴，廊下垂著水晶簾，每一處榫卯都雕著并蒂蓮紋。

池中有幾十盞蓮花燈漂在水面，火光倒映在漆黑的水里，甚是美麗。

“此乃蓮花樓。”李公公推開描金門扇，甜膩的沉水香撲面而來。

屋內(nèi)燭臺是蓮蓬托蕊，屏風(fēng)繡著蓮池仙鶴，連腳踏都做成蓮葉卷邊的形狀。

他躬身退下前意味深長道：“此處專待貴客，最配嘉寧公主。”

說罷，躬身退下。

燭影搖曳，蘇清瀾靜坐床沿，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錦被上的繡紋。

今日種種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過，忽然一個(gè)念頭浮上心頭。皇帝召她入宮赴歲除宴，怕不是早有預(yù)謀。

寒意自脊背蔓延，她攥緊了衣袖。

皇帝究竟意欲何為？

可一連三日過去，無人傳召。

蓮花樓四面環(huán)水，雕欄之外唯有粼粼波光，倒映著孤寂的檐角。

她望著窗外，恍然驚覺，自己已被囚在這金籠之中，寸步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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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疆打了勝仗！捷報(bào)一個(gè)接著捷報(bào)傳來！

大周大勝赤瀾！終是給汴京百姓除了一口惡氣！

金鑾殿上，皇帝趙啟銘斜倚龍椅，指尖輕叩扶手，聽著文官們將這場勝利歸功于“陛下圣明，天佑大周”。

他唇角微揚(yáng)，眼底卻凝著一層寒霜。

史冊會(huì)銘記這場勝仗，但只有他知道，這勝利浸透了怎樣的代價(jià)。

雖然這幾次的戰(zhàn)役均已大周勝利而告終，但是大周也是傷亡慘重。

邊疆的將士們用血肉筑起了勝利。

但是現(xiàn)在缺乏戰(zhàn)略物資、醫(yī)療物資，邊疆的戰(zhàn)士們饑腸轆轆，且衣不附體。

沒有受傷的將士們還能頂一頂，受傷的將士們?nèi)贬t(yī)少藥，本來不該死的也就都死了。

雖擊退赤瀾，但大周精銳折損近半，軍械庫空蕩如也。

反觀赤瀾，雖敗猶存根基，其國庫充盈、兵源不絕，卷土重來不過時(shí)日問題。

所以，大周的勝利并不光彩。

皇帝對這些比誰都清楚，所以讓宇文大帥即可返京述職。

汴京城外，十里長街，人潮如海。

自邊疆大捷的消息傳來，百姓們便翹首以盼，等待著宇文家的歸來。

這一日，天光初破，城門剛開，城外官道兩側(cè)便已擠滿了人。

商販早早收了攤，孩童騎在父兄肩頭，老者拄杖立于道旁，就連深閨中的小姐們也悄悄登上茶樓，只為一睹宇文家風(fēng)采。

鐵騎踏塵，聲震九霄

忽聞遠(yuǎn)處馬蹄如雷，大地微顫。人群騷動(dòng)，有人高喊：“來了！宇文將軍回來了！”

只見官道盡頭，煙塵滾滾，一面黑底金紋的“宇文”大旗獵獵飛揚(yáng)。旗下，五百鐵騎列陣而來，甲胄森寒，刀戟映日。

為首三人。宇文戰(zhàn)天，身披玄甲，眉目如刀，雖神色肅穆，卻掩不住一身殺伐之氣。

百姓見之，紛紛跪拜，高呼：“國公爺萬安！”

宇文逸云，白馬銀槍，面容俊朗，唇角含笑，向道旁百姓微微頷首，引得少女們掩面低呼。

宇文傲霜，寒霜都尉，黑馬黑袍，冷面如冰，目光所至，人群竟自發(fā)讓出一條路來，無人敢喧嘩。

萬民歡呼，聲動(dòng)汴京

“宇文家萬歲！”

“將軍們辛苦了！”呼聲如浪，一波高過一波。

有老者顫巍巍捧出自家釀的酒，跪獻(xiàn)于馬前。

婦人將新繡的平安符塞給將士，孩童追著隊(duì)伍奔跑，稚嫩的聲音喊著：“我長大了也要跟宇文將軍打仗！”

宇文戰(zhàn)天抬手示意，鐵騎緩行。

他望向滿城百姓，冷硬的目光終是軟了一分，低聲道：“保家衛(wèi)國，分內(nèi)之事。”

朱雀門外，禁軍統(tǒng)領(lǐng)親自相迎，低聲道：“國公爺，陛下已在殿中等候。”

宇文戰(zhàn)天略一頷首，玄鐵戰(zhàn)靴踏過漢白玉階，腳步聲在空蕩的宮道上回響。

金鑾殿內(nèi)，蟠龍柱纏繞金漆，御香繚繞。

文武百官分列兩側(cè)，見宇文家入殿，紛紛躬身行禮，眼神卻閃爍不定。

皇帝趙啟銘高坐龍椅，冕旒垂珠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線似笑非笑的唇角。

宇文戰(zhàn)天單膝跪地，鎧甲碰撞聲錚然：“臣，宇文戰(zhàn)天，奉旨戍邊十載，今赤瀾退兵三百里，特來復(fù)命。”

聲音沉如鐵石，砸在寂靜的大殿上。

“愛卿鎮(zhèn)守邊疆，勞苦功高，朕心甚慰！”皇帝朗聲贊道，滿朝文武紛紛附和，諂媚之詞不絕于耳。

群臣諛詞如潮，卻無人問一句“邊軍傷亡幾何”“冬衣可足”。

按例走完流程，宇文家父子未作停留，徑直返回汴京的宇文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