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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江南的注意力完全被張俊吸引，蘇雅婷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松弛了一瞬。

但下一刻，鋪天蓋地的苦澀與酸意還是無情將她淹沒。

分明她就坐在張俊對面，離江南不過一臂之遙。

江南清俊的側臉線條，專注時微微抿起的薄唇，垂下的濃密睫毛，甚至思考時指尖輕敲桌面的動作……這一切她曾經都無比熟悉。

在顧北舟出現前的幾年時光里，她曾經在江南身旁無數次近距離得看著他思考學習，甚至江南以前思考時愛啃手指甲的壞習慣還是她勒令改正的。

所以江南后來就變成了習慣性手指輕叩桌面。

他的身體分明還殘留著蘇雅婷曾經陪伴過他的痕跡，但未來卻堅決不允許她的參與。

就連現在這種平靜的“共處”，對蘇雅婷來說都像偷來的時光。

她近乎貪婪得用目光描摹著江南越發清俊的輪廓，在心里比照之前對他的印象，默默觀察著現在的江南比小時候改變了多少，又有哪里沒變。

自從江南離開光學實驗室斬斷前緣，蘇雅婷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像這樣安靜地待在江南身邊，哪怕只是看著他專注學習的樣子。

每一次她試圖接近，換來的都是冷硬的拒絕和更深的疏離。

但此刻，因為張俊的存在，因為他拋出的一個學術問題，她才得以再次擁有這片刻的安靜時光。

所以哪怕她清楚江南不是為她駐足，但這一幕依舊溫馨得蘇雅婷控制不住眼眶變得濕潤，枯澀已久心臟也像得到了養分一般心潮澎湃。

張俊的推導還在繼續，他時而興奮地提高音量，時而困惑地抓耳撓腮。

江南則像一位話少但相當耐心的導師，會言簡意賅地指出張俊思路中欠缺或者忽略的重要條件，偶爾提出一個關鍵性的反問，總能瞬間點醒張俊讓他意識到自己的不足。

兩人沉浸在滿紙的物理符號中思維激烈碰撞，完全忘記了時間和環境，也忘記了旁邊還有一個屏息凝神的蘇雅婷。

時間一點一滴悄然流逝。

蘇雅婷的咖啡早就變得冰涼，但她絲毫沒有離座的意思，全部心神都系在江南身上。

如果可以，她甚至愿意就這么看著他直到天荒地老。

只要江南能在她面前開開心心歲月靜好，讓蘇雅婷做什么都愿意。

終于，在江南清晰地指出張俊猜想中的那個“動態權重因子”如何從系統的本征方程中自然導出后，這位來自郵電大學的博士生激動地一拍桌子。

“太對了，就是這樣！江師弟，你天生就是屬于物理的！困擾這么長時間的難題你幾句話就撥云見日了！”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江南的眼神充滿了由衷的崇拜和感激。

江南平靜得直起身：“思路是對的，但具體參數化的模型和實驗驗證方案，還需要細化。下午六點我還有時間，自習室詳談。”

他給出了明確的時間指令，也算是對張俊能力認可的信號。

“沒問題！保證準時到！”

張俊用力點頭把胸口拍的邦邦響。

從頭到尾張俊在江南面前都坦誠純摯得過分，就像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

夏教授的大徒弟當然不可能這么沖動冒失。

張俊這樣做不過是他察覺得到，江南好像不喜歡各種“虛假忸怩”的姿態和似是而非的熱情，既如此，還不如用最本真自然得態度面對他。

如今看來，他賭對了。

江南眼中掠過一絲笑意，目光終于不經意地掃過旁邊一直沉默的蘇雅婷。

那眼神相當平靜，沒有厭惡，沒有憤怒，甚至也沒有探究，就像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死物。

他低頭看了看手表，端起幾乎沒動過的餐盤對張俊點點頭：“你們慢用。”

然后就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蘇雅婷的面色瞬間褪盡。

江南分明沒有對她怎么樣，甚至沒有罵她一句。

但蘇雅婷就是覺得這種漠視和忽略，比打她一耳光都來得難受。

“呼……”

張俊長長舒了一口氣，這這才后知后覺地看向對面的蘇雅婷。

“蘇同學，不好意思啊，我一討論起來就忘了時間，冷落你了。”

蘇雅婷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壓下心口翻騰的情緒。

“沒關系，看你們討論得那么投入，我也覺得很精彩。真正的學者本來就該是這樣的……本來就該這么專注。”

她的聲音有些微啞。

“嘿嘿，”張俊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克制不住自己的興奮之情。“江師弟是真是太厲害了！跟他聊一次比自己悶頭看幾天論文收獲都大！”

他由衷地感嘆，隨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補充道，“不過也多虧你早上坐過來，不然我還得特意去找他問，可能還沒機會聊這么深入呢。”

蘇雅婷聞言微微一怔，臉上掠過一絲自嘲得苦笑。

她早上過來是特意奔著張俊來的，本意是借機跟他打好關系，看看能不能撞運氣偶遇江南。

事實證明她今天的運氣的確不錯，一大早就看到了江南，還跟他相處了這么久。

這一切居然多虧了張俊，否則按江南之前跟她相處的狀況，他恐怕會在看到自己第一秒就轉身離開。

蘇雅婷拿起早已冰涼的咖啡杯輕輕抿了一口，讓那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仿佛也能沖刷掉一些心頭的酸澀。

“是我該謝謝你才對，張俊，今天早上多謝你了。”

蘇雅婷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自嘲和隱約的欣慰，就連笑容都真實了幾分。

無論如何，是張俊讓她得以跟江南和平共處這一個多小時，這份情她得認。

蘇雅婷平時冷若冰霜面無表情，如今眉眼彎彎笑起來的樣子竟然有一種冰雪初融的美感和難以言說的破碎氛圍，把張俊看得眼神都呆了。

“沒……這有什么好感謝的，不用謝!”

他笑著撓了撓頭，隱隱猜得出蘇雅婷這么說估計是跟江南有關。

她們師姐弟的關系居然這么復雜嗎？

只不過見了江南一眼而已，蘇雅婷就跟自己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