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醫院時,天已經完全黑透了。
林晚背著阿嗷,蘇棠提著登山包,團子蹲在蘇棠頭頂當"**探照燈"——它尾巴尖的金紋忽明忽暗,像極了老式手電筒的燈泡在跟人賭氣。
街道上的車陣比白天更詭異。一輛紅色跑車歪在綠化帶里,前保險杠卡著棵梧桐樹,駕駛座上的男人還保持著系安全帶的姿勢,只是臉埋在方向盤上,后頸爬著暗紫色的斑。
旁邊的出租車更離譜,直接撞上路牌"南環路2km",計價器還在"滴滴"跳字,數字從999跳到0,又重新開始,像在倒計時什么。
"前面有加油站。"蘇棠突然拽了拽林晚的袖子,雨靴尖踢到個可樂罐,"叮"地彈進排水口。
她舉著手機當手電——雖然沒信號,但冷白光能照亮半米內的路,"阿嗷剛才喘得厲害,得給它灌點水。"
林晚摸了摸背上阿嗷的耳朵,它的毛還是濕的,貼在她后頸涼絲絲的。
"行,"她應了聲,"順便看看有沒有能填肚子的,我包里的壓縮餅干硬得能當板磚。"
加油站的燈還亮著,橙黃色的光暈把自動門照得像塊融化的黃油。
但門卡著縫兒死活不動,蘇棠用肩膀撞了三次,門框"吱呀"響了三聲,最后還是林晚彎腰用登山包當墊腳石,從門縫里擠進去,反手推了把——"砰!"門終于開了,帶起一陣風,把收銀臺上的報紙吹得嘩嘩翻頁。
"請注意!請注意!"
廣播聲嚇了兩人一跳。
林晚手忙腳亂去捂阿嗷的耳朵,卻見它歪著腦袋,尾巴尖輕輕晃了晃——顯然這聲音對能發出次聲波的它來說,跟蚊子叫差不多。
"深藍計劃病毒已擴散至全球,72小時感染率突破99%!請市民不要相信任何聚居點公告,變異獸已進入城市!重復......"
"聚居點?"蘇棠踮腳夠貨架頂層的礦泉水,"我上周值夜班聽護士說,有人在鋼鐵廠圍墻里搭帳篷,說有軍隊保護。"她拎著兩桶2L裝的水下來,瓶身還沾著灰,"結果廣播說別信,該不會......"
"該不會是陷阱?"林晚把水塞進登山包,"我之前在救助站看新聞,網上說有些聚居點拿活人當誘餌引變異獸。"她頓了頓,聲音輕了些,"張嬸的兒子就去了鋼鐵壁壘,現在......"
阿嗷突然從她背上跳下來,爪子"噠噠"敲著瓷磚跑向收銀臺。
林晚跟著蹲下,就見它用肉墊扒拉桌角——那里壓著張皺巴巴的紙條,邊緣沾著褐色的血漬。
"變異鼠從下水道爬進來了,別喝生水!"
字寫得歪歪扭扭,最后那個感嘆號拖得老長。
林晚把紙條塞進工裝褲口袋,轉頭看見蘇棠舉著個玻璃盒沖她笑,盒里七八顆晶核泛著光,淡紫的像葡萄,幽藍的像碎冰。
"好東西,"蘇棠晃了晃盒子,"收銀臺底下鎖著個小柜子,我用手術刀撬的。"她壓低聲音,"剛才搬貨架時看到的,涼得像冰塊。"
"收著。"林晚把盒子塞進登山包最里層,"團子最近見著晶核眼睛都綠了,昨晚還偷啃了我半塊壓縮餅干當晶核練牙。"
"叮——"
手機震動聲在寂靜的加油站里格外清晰。蘇棠手忙腳亂去摸口袋,屏幕亮起時,她的臉在冷白光里忽明忽暗。
"有信息"三個大字占了半屏,下面躺著條短信:"棠棠,我和你爸在云溪村,別回來!"發件人是"媽媽",備注名還是去年她生日時改的"全世界最棒的媽媽"。
"我媽......"蘇棠的手指在屏幕上發抖,像要透過玻璃摸到那個"媽"字。
她突然吸了吸鼻子,抬頭時眼睛亮晶晶的,"她肯定是怕我擔心,云溪村山清水秀的,哪能有危險?"
林晚摟住她的肩膀,阿嗷湊過來用腦袋蹭蘇棠的手。
"等咱們到了云溪,"她輕聲說,"你媽準會煮你最愛喝的玉米羹,還會往你碗里藏兩個茶葉蛋。"
"啪!"
廣播突然停了,換成刺耳的電流聲。
林晚抬頭,天花板的燈開始閃爍,像有人在玩開關游戲——亮三秒,滅兩秒,亮的時候照見貨架上歪倒的泡面桶,滅的時候只剩團子尾巴尖的金紋在晃。
"窸窸窣窣......"
下水道傳來響動,像有人在搓塑料袋。
蘇棠握緊手術刀,刀柄上的藍絲帶被她攥得皺成一團:"是老鼠。"她指了指收銀臺旁的紙條,"剛才說的變異鼠。"
阿嗷的低吼響起,這次林晚能清楚感覺到——不是醫院里那種震得耳膜發疼的轟鳴,而是像遠處打雷,悶悶的,卻能震得貨架上的礦泉水瓶微微搖晃。
團子從蘇棠頭頂跳下來,金紋順著脊背爬到尾巴尖,黑暗里像兩盞小燈籠。
"阿嗷,守住門。"林晚摸了摸它的腦袋,"團子,跟我來。"
貨架后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林晚扶著貨架慢慢挪,團子的金紋在前面晃,照亮了下水道口——幾只紅眼睛的老鼠正探出頭,體型比普通老鼠大一圈,尾巴上沾著黏液,在地上拖出亮晶晶的痕跡。
最前面的那只突然直立起來,用后腿走路。它的爪子在地上劃出白痕,喉嚨里發出"嘰嘰"的叫聲,像小孩學說話。
"變異鼠。"蘇棠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點發顫的興奮,"晚晚,它們的眼睛......"
林晚順著看過去。
變異鼠的瞳孔泛著紅光,比之前的貓更亮,像兩顆小血珠嵌在毛里。
最前面的那只突然尖叫——不是普通的鼠叫,倒像有人用指甲劃玻璃,其他老鼠立刻涌上來,爪子在地上抓出"沙沙"的聲響。
"團子!"
布偶貓如離弦之箭撲過去。
林晚只看見一道金光閃過,被抓中的老鼠瞬間萎縮——毛褪成灰色,身體癟得像被抽干了水的氣球,只剩腹下的紅晶核"啪嗒"掉在地上。
阿嗷在門口低吼,聲波震得玻璃門嗡嗡響。
有兩只老鼠想沖出去,剛跑到門邊就抱著腦袋原地轉圈,最后縮成一團,連牙都不敢露。
"小心!"
蘇棠拽著林晚往旁邊躲,一只老鼠從貨架上跳下來,爪子擦過她的耳垂。
林晚反手抓住老鼠尾巴,它卻一口咬在她手腕上——比普通老鼠的牙尖多了,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疼!"她甩動手腕,老鼠被摔在地上。
團子立刻撲過去,前爪按住老鼠肚子,利齒咬碎了那枚紅晶核,舌頭一卷吞入腹中。
老鼠的身體迅速干癟,連尾巴都卷成了毛球。
"這些晶核......"蘇棠用手術刀挑起一顆,紅得像凝固的血,"顏色越深,等級越高?"
林晚點頭,她的手腕上有兩排牙印,正往外滲血。
蘇棠翻出酒精棉:"我給你消毒。"
"不用,"林晚扯下衣角纏住傷口,"阿嗷的次聲波、團子的吞噬,我們有武器。"
她蹲下身摸了摸團子的腦袋,它的金紋已經蔓延到了前爪,"對吧?小饕餮。"
團子舔了舔她的手心,喉嚨里發出呼嚕聲——跟它小時候偷喝牛奶被抓包時一模一樣。
"南環路出城口已被變異犬封鎖,重復......"
廣播突然重新響起,這次是個沙啞的男聲,像砂紙擦黑板。
林晚和蘇棠對視一眼,蘇棠的眉頭皺成了小括號:"封鎖?那咱們得繞路。"
林晚看了眼手表,23:15,指針在黑暗里泛著綠光。
從救助站出發已經六小時,她摸了摸阿嗷的耳朵,它的次聲波還在持續,雖然微弱,但足夠震懾老鼠。
"去動物園。"林晚突然開口說。
"為什么去動物園?"
“那里有只金雕,我救過它,說不定能攀攀關系。”林晚開玩笑的說到。
蘇棠挑眉,"你連金雕都救過?"
"它翅膀受傷了,"林晚笑,想起三個月前的下午——小金雕縮在救助站門口的紙箱里,翅膀上的血把紙箱染成了紅地圖,"我給它上了藥,喂了三天雞胸肉,走的時候還叼走我半盒貓條。"她指了指窗外的雨幕,"現在肯定也已經變異了,說不定能幫我們出城。"
阿嗷的尾巴晃了晃,像是聽懂了。
團子則把最后一顆鼠核吞進肚子,金紋"刷"地蔓延到了尾巴尖,現在它的尾巴像根小金條,在黑暗里晃得人眼暈。
"走。"林晚扛起登山包,"去動物園。"
外面的雨又下大了。
路燈在雨幕中暈成模糊的光斑,像被揉皺的糖紙。
林晚望著來時的方向,那里有她的過去——寵物醫院的玻璃房、救助站的待領養照片、蘇棠總說"要退休后開的咖啡館"。
"云溪村,我們來了。"她輕聲說。
阿嗷的低吼和著雨聲,像是回應;團子的金尾在雨里一閃一閃,像顆不會熄滅的星星;蘇棠把登山包往肩上提了提,手術刀在袖管里碰出輕響,像在打節拍。
她們踩著積水往前走,身后的加油站燈突然全滅了。
黑暗中,下水道傳來最后一聲"嘰嘰",混著雨水打在玻璃上的"噼啪",像首不太好聽的送別曲。
雨還在下,可她們的腳印卻越來越深。
"云溪村,"林晚又說了一遍,聲音比剛才更響,"我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