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崩塌后的第七日,天宮依舊籠罩在一片肅穆之中。
南華未曾召見百官,獨居于蓮池之畔的靜室,整日不見人影。
九金云立于蓮池邊,望著那抹熟悉的身影,靜靜坐在池畔青石之上,手中握著那塊殘破的玉佩。
夜風微涼,吹動他玄色帝袍的衣角,卻吹不散他眉宇間的沉郁。
她緩步走近,在他身側坐下,蓮香如水般彌漫開來。
“你還記得他嗎?”她輕聲問。
南華指尖摩挲著玉佩上的刻痕,低笑一聲,眼中卻無笑意:“我記得一個孩子,總在我身后替我擋下責罰……但我忘了他的名字。”
九金云心頭一顫,目光落在他緊握的手上。
那一刻,她仿佛看見了千年前那個孤獨的小仙童,站在冷月之下,眼睜睜看著兄長被逐出天宮,從此再未歸來。
“若非玄機子今日帶來的古籍,你或許永遠不會知道真相。”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堅定,“‘天命雙生’之說,原來并非傳說。”
她將手中卷軸遞過去,紙頁泛黃,字跡蒼勁:
【雙生天命者,魂同源而氣分陰陽。
一人墮冥,則另一人漸失情識,終成無情神祇。】
南華的目光緩緩掠過那些字句,眼神逐漸變得深邃。
“所以,我不是天生冷漠,而是……失去了他的一部分心?”
“你不是冷血之人。”九金云握住他的手,鳳族的火焰在掌心輕輕躍動,照亮了他眼底那一片混沌與迷惘,“因為你還有愛。”
南華沉默許久,忽而低聲道:“我夢到了他。”
九金云抬頭看他,眼中映著蓮池的光。
“他說:‘若有朝一日我成了敵人,你會殺我嗎?’我說:‘你是我的哥哥,永遠都是。’”他的語氣中透著一絲迷茫和痛楚,“可現在,他究竟是誰?”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兩人皆是高手,自然察覺到有人靠近。
來人一身素白衣袍,神情淡然,正是那位神秘道士——玄機子。
他手持拂塵,步伐緩慢,來到二人面前后微微頷首:“帝君,女君,貧道此番前來,是為告知一事。”
“講。”南華收起情緒,恢復了往日的威嚴。
玄機子望向蓮池深處,似有所感:“歸墟雖毀,但逆命輪已啟動,三界輪回開始偏移。若無人阻止,千年宿命仍會重演。”
“你是說,即便摧毀了祭壇,輪回逆轉的力量仍在?”九金云皺眉。
“不錯。”玄機子點頭,“更可怕的是,有人正在借助這股力量,試圖喚醒沉睡在幽冥界的……舊王。”
南華神色驟變。
九金云則心頭一震,鳳族血脈隱隱躁動。
“舊王?”她低聲問。
玄機子沒有回答,只嘆息一聲:“一切,才剛剛開始。”
三人對視片刻,最終,南華站起身來,將玉佩收入袖中,語調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讓任何人操控我的命運。”
九金云望著他,嘴角揚起一抹淺笑。
夜幕降臨,星辰倒轉,天地間流轉的氣息愈發紊亂。
九金云回了自己的寢殿,南華卻留在了靜室之中。
他靠窗而坐,窗外蓮池在月色下泛著淡淡金光,仿佛無數蓮花正在燃燒。
他閉目養神,意識卻漸漸陷入夢境。
夢境里,是他小時候的模樣,庭院深深,桃花盛開。
一位少年站在樹下,回頭對他微笑。
那是他的兄長,也是他唯一的親人。
“南華,若有朝一日我成了敵人,你會殺我嗎?”
年幼的自己毫不猶豫地搖頭:“你是我的哥哥,永遠都是。”
夢境碎裂,他猛然驚醒。
房中一片寂靜,唯有一縷淡淡的香氣飄蕩在空氣中。
他睜開眼,卻發現屋內多了一道黑影。
那人立于屏風之后,衣袂翻飛,宛如幽冥中走出的魅影。
“南華。”她開口,聲音輕柔,卻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夜色沉沉,南華尚未從夢境中完全清醒,屋內已彌漫起一絲異樣的陰寒。
那道聲音如水般柔美,卻又暗藏毒蛇般的蠱意,令人心神微顫。
“你還記得我們曾經的誓言嗎?你說要帶我離開天宮……”
他緩緩抬眼,只見那熟悉的身影立于屏風之后,衣袂翻飛,容顏依舊,卻眼神空洞,眸中隱隱泛著血紅。
是云隱——那位曾與他并肩作戰的女仙,如今卻成了幽冥尊者手中的傀儡。
南華眉心輕蹙,記憶如潮水涌來。
他曾與她許下諾言,若有一日天宮不再容身,便攜手遠走天涯。
那時的誓言,是他年少時最柔軟的一隅。
“你不是她。”他低聲開口,語氣里帶著一絲遲疑。
“我是誰不重要。”云隱輕輕走近,指尖在他胸口輕點,“重要的是,你心中是否還留著那個愿意為我舍棄一切的自己。”
空氣驟然凝滯,一股無形的壓力在屋內蔓延開來。
就在此時,房門轟然被推開!
熾烈的金焰如瀑般涌入,照亮了整間靜室。
九金云一襲鳳袍踏入,眼中燃著怒火,掌心火焰躍動如蓮開怒放。
她一步跨入,手中金焰瞬間點燃空氣,將那股陰邪之氣驅散。
“別讓她影響你的心神。”她冷冷道,目光掃過云隱,鳳族真血之力隨之升騰,逼得對方連連后退。
南華望著她堅定的眼神,心頭仿佛被什么猛地一擊,混沌的情緒瞬間清明。
他站起身,袖袍無風自動,聲音低而有力:“她不是她,我也不是從前的我。”
九金云點頭,站在他身旁,兩人身影交疊,在月光下投下一道堅定的影子。
“我要去幽冥殿,親自面對他。”南華望向北方極寒之地,那里是宿命的源頭,也是兄長沉眠之所。
“這一次,我不再讓你一個人戰斗。”九金云毫不猶豫地跟上,鳳羽輕揚,金焰如流火環繞周身,似蓮花盛開。
他們踏風而去,身后蓮池泛起漣漪,一朵并蒂蓮悄然綻放,花瓣交織,如同命運早已注定的糾纏。
與此同時,蓮池邊的玄機子靜靜佇立,拂塵輕揚,目光深遠。
他低聲呢喃:“逆命輪已開,宿命不可違……但情深可破天。”
遠處雷鳴隱隱,天地氣息愈加動蕩。
片刻后,一道黑影自天際掠下,悄然落于蓮池畔,手中一封請柬遞至玄機子面前。
那請柬以鳳族古篆書寫:
“南華、九金云,誠邀赴宴,共商三界未來。”
玄機子微微皺眉,嘴角浮現一抹苦笑:“這場宴,恐怕不是為了‘共商’,而是為了‘定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