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禁可笑?
徐達(dá)和李文忠都蒙了。
換做其他人,敢跟老朱陛下說出這句話,勢必會被剝皮抽筋點(diǎn)天燈!
但是此刻,他們卻無話可說,因?yàn)檫@看起來確實(shí)顯得足夠可笑!
就因?yàn)橐恍┬⌒∮嗄醴丝埽竺骶屯菩泻=麌撸艞壛送偈挚傻玫木薮筘敻唬踔吝B積貧積弱、偏安一隅的前宋王朝都要不如,這不是顯得可笑嗎?
朱元璋的臉色比鍋底還要陰沉,青筋在脖頸突突跳動。
畢竟是他親口下令,制定海禁國策,沒想到打臉來得如此之快!
朱高熾瞥見老朱攥緊的拳頭微微發(fā)顫,知道火候到了,于是決定再推他一把。
畢竟沒人不想撈銀子,尤其是老朱這個大明天子,金銀錢糧對他而言,誘惑力簡直太大了,足以讓他完成文治武功,成就千古一帝。
“老逼登,你剛剛說擔(dān)心江南士紳與張方余孽勾結(jié),所以才推行海禁國策?”
朱高熾笑了,笑聲很是刺耳。
“這不是本末倒置,好心辦壞事嗎?倒像是給他們量身定做的財路!”
此話一出,老朱臉色微變,下意識地追問道:“你說什么?這話什么意思?”
“朝廷封了港口,商船不能出,漁船不能下。”朱高熾冷笑道:“朝廷禁海,那么得利之人會是誰?”
“百姓不敢出海,朝廷也沒出海,那蘇杭的綢緞、景德鎮(zhèn)的瓷器,都便宜了誰?那么這唾手可得的海貿(mào)利潤給了誰?”
海貿(mào)利潤給了誰?!
朝廷沒有得到!
百姓沒有得到!
那還能是誰?
老朱臉色驟然鐵青,眼中閃過了森然殺機(jī)!
江南士紳!
正因?yàn)樗#吹故亲屵@江南士紳壟斷了海貿(mào)!
朱高熾神情戲謔地看向老朱,嗤笑道:“我都不知道你是聽了誰的讒言,竟然搞出個禁海!”
“江南一帶是為全國生絲生產(chǎn)中心,蘇州“家杼軸而戶纂組”,織造花羅、素羅、緞、綢數(shù)十種,杭州成為各地“大賈不遠(yuǎn)千里而求羅、綺、繒、帛者必走浙東”的基地,嘉興“蠶桑組繡之技衣食海內(nèi)”……”
“到時候他們隨便勾結(jié)張方余孽,暗中偷偷摸摸地將生絲、瓷器、布匹這些運(yùn)出海外,從中賺取巨大利潤,朝廷知道嗎?百姓知道嗎?”
“反倒是沿海子民因此受難,他們祖祖輩輩都是漁民疍戶,結(jié)果現(xiàn)在朝廷卻不讓他們出海捕魚,大部分沿海漁民子弟,從小都是生活在船上,以船為家以捕魚為生,他們甚至有一個專門的疍戶戶籍,朝廷制定的這戶籍政策又不準(zhǔn)疍戶上岸,現(xiàn)在又不準(zhǔn)人家出海捕魚,那不是把人往絕路上逼嗎?”
面對朱高熾的質(zhì)問,老朱只是陰沉著臉,絲毫沒有吭聲。
因?yàn)樗麩o話可說,說到底老朱還是將這海禁給想得太簡單了。
老朱畢竟是草根皇帝,還是小農(nóng)思想主導(dǎo)他治國,對于海洋這種未知又充滿危險的東西,他是壓根就不敢接觸,寧愿關(guān)起門來做自己的大明皇帝。
這沿海不太平,又是張方余孽,又是海匪倭寇,那就直接關(guān)起門來不予理會,我不出海你們總劫掠不到了吧?
再加上老朱一直的重心,都是放在北元身上,所以這海禁就成了國策,一直推行至今。
殊不知這正中那些士紳縉紳的下懷,朝廷執(zhí)行海禁國策,更有利于江南士紳壟斷海洋貿(mào)易,從中賺取驚天利潤!
你打你的北元,我賺我的銀子,大家各取所需嘛!
“這禁海之策,于國無利于民有害,只能平白讓江南士紳得了好處!”
朱高熾笑瞇瞇地看向老朱,追問道:“當(dāng)初究竟是哪位大才,定下的這海禁國策?”
老朱整個人都暴怒到了極點(diǎn),狠狠一腳踹翻了面前的凳子。
“這群該死的殺才,竟然敢如此哄騙于咱!”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想起李善長當(dāng)初諫言時那副憂國憂民、慷慨激昂的模樣,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來人,將李善長這老東西給咱抓過來,咱要好好問問他!”
小胖墩話都說得這么清楚了,老朱哪里還不明白,他這是被士紳縉紳給算計了!
而當(dāng)初進(jìn)言獻(xiàn)策之人,正是李善長與汪廣洋等人!
汪廣洋已經(jīng)于洪武十二年,被老朱給賜死,現(xiàn)在就剩下了李善長這老東西!
此刻的朱元璋,可謂是暴怒到了極點(diǎn),他一向頗為自負(fù),卻沒想到不知不覺間竟遭了算計,還為此沾沾自喜!
結(jié)果小胖墩今日直接把話擺在了臺面上,狠狠抽了他一個大嘴巴子!
換做任何一個帝王,都咽不下這口惡氣,更何況是殺伐果斷的洪武大帝朱元璋!
眼瞅著老朱暴怒到了極點(diǎn),朱高熾也不敢開口了,他害怕被殃及池魚,會挨揍啊!
他都不敢開口,徐達(dá)李文忠等人當(dāng)然更不敢吭聲。
眾人全都沉默著,靜靜等著李善長過來,氣氛凝重到了極點(diǎn)。
小半個時辰后,李善長被禁軍甲士直接押送了過來,滿臉驚惶之色。
自上次被老朱恐嚇過后,李善長就安分了一段時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賦閑在家頤養(yǎng)天年。
這怎么突然間,皇帝陛下就抽風(fēng)了,還派禁軍過來抓自己?
難不成是胡惟庸那點(diǎn)破事兒……
一想到這里,李善長就惶恐到了極點(diǎn),匆忙跪倒在地上。
“陛下息怒,老臣知罪,知罪!”
聽到這話,老朱更是怒不可遏,指著李善長的鼻子怒斥道:“李善長,咱當(dāng)初還要如何對你?”
“可你倒好,竟敢欺瞞算計于咱,你眼中還有咱這個大明天子嗎?”
此話一出,李善長更是慌了手腳,臉色蒼白如紙。
“上位明鑒,臣不敢欺瞞君上,更不敢算計君上啊!”
“只是那胡惟庸一再巧言佞色,哄騙老臣弟弟李存義……”
老朱:“???”
嗯?
啥意思?
咱們說的是一件事情嗎?
老朱先是一愣,隨后立刻反應(yīng)了過來,目光銳利地盯著眼前的李善長。
他也沒有開口制止,而是任由李善長繼續(xù)說下去。
可越聽下去,老朱臉色就越發(fā)陰沉,甚至拳頭都緊緊地攥在了一起!
原來李善長有個弟弟叫李存義,這廝靠著李善長的功績也混了個太仆寺丞的官職,后面胡惟庸為了巴結(jié)李善長,于是將自己的侄女兒嫁給了李存義的兒子李佑,雙方結(jié)成了姻親關(guān)系,胡惟庸也因此成了李善長的心腹,而后更是在李善長舉薦提攜之下,一步一步晉升成了中書左丞相。
而胡惟庸也不蠢,預(yù)感到老朱是故意捧殺他,所以準(zhǔn)備自保早做打算,暗中勾結(jié)吉安侯陸仲亨、平?jīng)龊钯M(fèi)聚等人,并且派遣李存義去游說李善長,想要李善長支持他,李善長剛開始疾言厲色,后面就選擇了冷眼旁觀。
然后……他現(xiàn)在……自爆了!
畢竟皇帝陛下突然派禁軍抓人,這擱誰誰不害怕啊!
朱高熾在一旁聽得頭皮發(fā)麻,他萬萬沒有想到,事情走向會詭異至此!
老子是想勸老朱開海解禁,你他娘地自爆干什么?
這怎么還會牽扯出一樁驚天大案啊!
誰都沒有想到,李善長這老東西,是真被嚇破了膽,直接就原地自爆了啊!
朱元璋被氣得險些站立不穩(wěn),幸虧朱高熾眼疾手快,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來人,將李善長、李存義父子……下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