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罩又回到自己手上的陳馳宇整個人都懵了。
“?”
冉蓁向他展示脫敏訓練上的具體流程:“第一項是想象脫敏,我也考慮過你有可能已經獨自完成過,但以防萬一,還是先按流程來,就當鞏固了。”
她完全是多慮了,別說是搬家之后了,就算是搬家之前陳馳宇也沒有完成過這第一項。
陳馳宇的癥狀其實并不是最嚴重的,至少他還能正常和異性說話,只要別靠得太近,就算是一個空間里面也勉強能忍耐。
在治療過程中,他還聽說過一些患有特定恐懼的人連看都不能看自己恐懼的事物,相比之下他都算好的了,除了沒辦法正常談戀愛和結婚,有金錢的支持,在生活上的影響微乎其微。
陳馳宇對談戀愛沒什么想法,站在他的角度,他不覺得不能談戀愛會對他有什么影響。
也正是因為不覺得有影響,所以比起接受一次又一次重復痛苦過程的脫敏訓練,陳馳宇選擇直接擺爛。
想象脫敏他以前做過,不比被直接碰來得輕松。
本來以為會從靠近訓練開始,緊張到現在的陳馳宇一時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是什么心情,讓他緊張的事不會發生了,他應該松一口氣的,可他心里又有點小小的失望。
與此同時陳馳宇還面臨另一個問題。
“非要摘嗎?”
冉蓁看著陳馳宇那像是恨不得焊在他臉上的黑口罩:“不摘也可以,就是從我的視角來看,同時戴著眼罩和口罩,可能會有點好笑?!?/p>
“……”
陳馳宇被說服了。
他有點沒辦法接受被她覺得好笑。
“好吧。”
冉蓁看著陳馳宇慢吞吞地把口罩摘了下來。
不像是摘口罩,那架勢像是她在讓他把衣服脫了一樣。
“你的臉……”
見到陳馳宇口罩下破了皮的嘴角,聯想到她那天誤發的消息,和陳馳宇接她時候前后矛盾的借口,冉蓁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戰損對長得好看的人來說只是加分項,”冉蓁說道,“好看的臉就不要用口罩擋住了,況且悶著也對傷不好?!?/p>
前面是安慰,重點是最后一句。
但人都喜歡只聽自己愛聽的。
陳馳宇發現冉蓁似乎總是能用很坦然地語氣夸他長得好看,她說出這樣的話就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哪怕是一模一樣的話給了稿子讓陳馳宇念,他都念不出來。
算了,至少說明他的臉是她的菜。
“……知道了?!?/p>
她還關心他的傷。
心里那點對治療過程變更的遺憾也盡數散去,陳馳宇按照她的指示,在她剛剛坐過的懶人沙發上坐下,戴上眼罩。
戴的時候他還沒什么感覺,因為陳馳宇以前午睡就愛戴眼罩,早就習慣了,但是戴上之后視野變得漆黑一片,聽著身邊有另一個人在的動靜,心里就莫名地緊張了。
邊上有人和沒人,差距還是很大的。
冉蓁拿了陳馳宇的電競椅過來坐下,她一邊翻著陳馳宇給她的相冊,一邊按照脫敏訓練的指示,對他道:“先想象一下,和一個女人獨處在大約十平方米的房間?!?/p>
她翻開相冊。
這本相冊可能是陳馳宇專屬的記錄相冊,第一頁就是孩子剛出生時按下紅腳印的照片,再往后翻,沒幾張就到了小陳馳宇能夠走路的照片了。
她看到照片里在小陳馳宇邊上的陳秋翎。
那個時候的陳秋翎看起來比現在年輕,但整個人的狀態卻比現在糟糕很多,哪怕照片上帶著溫和的笑容,也難掩神色間的疲憊。
冉蓁想起來陳母是白手起家,也就是說她剛生下陳馳宇的那段時間,事業還沒有發展到現在這樣的規模,生育外加繁重的工作壓力堆積在她的身上,也難怪這個階段陳馳宇的照片會那么少。
雖然少,但也有在陸陸續續地記錄著。
冉蓁心里有些觸動,卻也沒有忘記還要繼續給正在努力脫敏的老板下達指令:“想象房間變得越來越小,從十平米變成了五平方米。”
從后面開始小陳馳宇的照片就越來越多了,照片里面偶爾出現的陳秋翎的狀態也越來越好,隱隱約約能看出一些現在的她的影子。
這本相冊與其說是陳馳宇個人的成長記錄,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個家庭變得越來越好的記錄。
看著別人的生活變好,自己的心里也會跟著開心。
冉蓁忽然想起來陳馳宇是有一個弟弟的,但是在這本相冊里面完全沒有見到,不過也不奇怪,陳馳宇很不喜歡他的弟弟,又怎么會在自己的相冊里放對方的照片。
她看向窩在沙發里,眼睛被黑色眼罩蒙起來的陳馳宇,發現他的狀態好像不是特別好。
陳馳宇最開始還是勉強能夠接受的,畢竟十平米也不是說特別狹窄,況且只是想象的話,安全感也會比實際發生時來得高很多。
直到她讓他把空間想象成五平方米。
五平方米是個什么概念?
陳馳宇瞬間感覺呼吸不上來空氣了,視線受阻,就好像他被關在了一個漆黑一片又無比狹窄的地方,而這個空間里還有另一個看不清臉的女人。
這樣的想象瞬間令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情不自禁地扣住手底下的沙發。
哪怕知道這只是想象,都仍然控制不住身體的自然反應,心慌、焦慮,他克制不住心底想要回避的沖動。
“放輕松?!?/p>
這時陳馳宇的耳邊響起了他熟悉的女聲,她用又輕又柔的聲音耐心地安慰他:“不用太勉強,感到不舒服的時候就先停下來。”
陳馳宇呼吸逐漸放緩,精神也不再像之前那樣緊繃。
他發現自己好像光是聽到她的聲音,就感覺到了安全感一般。
“上面說可以先把目標想象成身邊熟悉的異性?!?/p>
“熟悉的人可以減少一定的抵觸情緒?!?/p>
“放松了嗎?放松之后再來一遍。”
陳馳宇聽著她給自己的建議,試著把想象中的人換成熟人,要說他最熟悉的異性,那肯定是他老媽,而且想他老媽的話,他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
想法很好,當他實際想要實施時,卻發現腦海里那個和他困在同一個空間的人卻是冉蓁。
無論他怎么努力,腦子里也全都是她的臉。
并且想象中的房間也變得越來越小,原本應該停止在五平方米的房間,依然在不斷縮小中。
腦海中的那個她從被迫靠近自己,到不得不依偎在他的胸膛。
背后的墻壁擠壓地她不斷向自己貼近,她原本撐在他身上的手,因為空間狹小不得不環繞在他腰側,她烏黑的發絲掃過脖頸,呼吸的溫度落在他的皮膚上。
再近一點,她的嘴唇似乎就能在他的脖頸落下痕跡……
冉蓁見陳馳宇似乎沒有像之前反應那么大了,便按照流程說道:“五平方米能接受的話,接下來就是試著想象你們能不能保持一臂的距離?!?/p>
說完之后她又觀察了一下。
被黑色眼罩蒙著眼睛的陳馳宇呼吸變得急促,他將身體的重量完全交給了身后的沙發,微微仰著下頜,伴隨著呼吸,胸膛的起伏分外明顯。
一臂的距離還是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