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瑤低頭掩去眼中譏誚,這對豺狼夫妻倒是演得情深。
她故意讓聲音帶上哽咽:“唉,我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能得老夫人垂憐,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呀,原來姐姐身世這般可憐。”沈月薇假意拭淚,發間金步搖晃得刺眼,“我爹娘待我如珠似寶,明日恰是母親生辰,我還想回府探望呢。”
沈凌瑤指尖猛地掐進自己掌心。
明日竟是那個毒婦的生辰!
母親才去世不久……那女人就已經霸占了夫人的位置,如今,還有臉過生辰宴……
想到這些,她強壓下心底的恨意,面上撐起一抹微笑。
“妹妹真是好福氣。”她抬起濕漉漉的眼睛,“對了,既然是你母親的生辰,我怎么能不準備些厚禮,明日還請妹妹代為轉交,聊表我的心意。”
裴景瑜突然合攏折扇:“何必麻煩?薇兒方才還說,想請你同去呢。”
沈月薇臉色一僵,顯然沒說過這話。
但當著裴景瑜的面,她很快嬌笑起來:“瞧我這記性!姐姐不如隨我回府住兩日?母親最愛聽你這樣的伶俐人說話。”
沈凌瑤心中冷笑,面上卻點頭答應。
“那我就厚顏叨擾了。”她福身時發間銀簪閃過寒光,“正好我那里還有最后一套貴重的頭面,思來想去,也就只有妹妹的母親配得上了。”
沈月薇笑得更開心,眼底滿是貪婪。
“那咱們明日角門見,姐姐可別穿的這么素凈了,也打扮打扮。”
“好。”
……
燭火“啪“地爆了個燈花,沈凌瑤白嫩的指尖捏著一個瓷瓶。
里面的紅色毒液正滴在鎏金血玉頭面的鳳凰上。
赤色液體順著寶石紋路蜿蜒而下,像一道血淚滲入那些肉眼難見的細孔。
“柳氏……你一定很得意吧?坐上了我母親的位置……是不是夜里做夢都能笑醒?”
她輕聲呢喃,用絲帕輕輕擦拭著已經看不出痕跡的寶石。
“既然你已經成了沈夫人……是不是也該像我母親那樣,七竅流血而亡呢?”
窗外秋風卷著枯葉拍打窗欞,仿佛亡魂不安的嗚咽。
沈凌瑤將頭面放回寶匣,忽然聽見院中傳來侍衛行禮的聲音。
她瞳孔驟縮——這個時辰,能直入她院落的只有……
門扉轟然洞開,裴臨淵披著夜露站在月光里,玄色大氅下露出半截繡著暗紋的箭袖。
大半個月不見,他下頜線條越發凌厲,冷戾的目光在燭光下顯得格外陰沉。
“世子?”
沈凌瑤猛地合上寶匣,瓷瓶已經被她收入袖子里。
裴臨淵的目光掃過她的小動作,突然反手扣上門閂。
“咔嗒”一聲,沈凌瑤的后背瞬間沁出冷汗。
“聽說你明日要去沈府。”
他踱步到案前,指尖撫過寶匣上精致的凌霄花紋,“要將這個送人?
沈凌瑤喉嚨發緊。
畢竟,這套頭面可是裴臨淵送給她的嫁妝里最值錢的一套。
之前沒有給沈月薇,就是為了明日用在柳氏的身上。
不能給裴臨淵發現。
她突然莞爾嬌笑,起身貼近,語氣溫溫柔柔的,勾人心弦。
“世子深夜前來,就為查人家的妝奩?”
她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劃過他腰帶,眉眼低垂嫵媚盡顯。
“還是說這大半個月不來看我……是去了其他姑娘房里?”
裴臨淵擒住她手腕一拽,沈凌瑤踉蹌跌進他懷里。
溫熱的鼻息噴在她耳畔,說出的卻是最冰冷的話:“我知道是你傻了裴清婉。”
沈凌瑤渾身血液瞬間凍結。
他知道了!
思緒百轉千回,她手心摸出一根銀針,卻聽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你還真是個面若桃花心如蛇蝎的女人!”
她抬頭,正撞進裴臨淵深不見底的眼眸。
那里沒有預料中的震怒,反而閃爍著一種她看不清的情緒
“世子這話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證據證明,是我殺了裴清婉?”
裴臨淵并沒有回答,只是眼神落在那匣子里,語氣冷淡嘲諷:“你以為用這種方法,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柳氏?”
“我不懂您在說什么……”
她繼續裝傻,因為根本摸不清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她不敢暴露自己的內心,更不敢把全部的心思告訴他。
萬一……他根本不愿意幫忙,甚至還會拆穿她。
這種背叛是致命的,她不敢冒險。
“如果我猜的沒錯,這是黑市少見的毒藥鬼見愁,你知不知道這種毒藥的根源是最好追溯的?”
裴臨淵一把捏起她的下巴,眸色微動,語氣深沉。
“不出半日,大理寺就會在黑市查到你****的消息……”
沈凌瑤驚愕地看著他,心中充滿疑惑。
他這是在提醒?還是在阻攔?
無論如何,她現在誰也不信!
“世子爺,您何必管我這些閑事?”
裴臨淵的拇指撫過她眼下偽裝出的憔悴青影,力道大得幾乎擦破易容。
“你現在不能動沈家任何人。”
“為什么?”沈凌瑤幾乎是脫口而出的質問。
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語:“因為沈家每個人的腦袋,都值黃金萬兩。”
窗外傳來更鼓聲,沈凌瑤突然清醒。
他在利用她!
什么黃金萬兩,分明是沖著沈家某樣東西。
難怪,這么久也不見他幫忙查自己母親的事。
“世子高看奴婢了。”她后退半步,寶匣在身后發出輕響,“這等危險的事,我可不敢做……”
“沈凌瑤!”裴臨淵突然連名帶姓喚她,“想不想知道,你母親在那所謂的寶藏里,藏了什么?”
“你知道?”沈凌瑤蹙眉看著他。
裴臨淵點頭:“你母親有半張西域叛黨的名單,而另外半張,則在你父親手里!”
裴臨淵突然抽劍挑開寶匣,鎏金頭面在月光下泛著血色的光。
“明日你毒殺柳氏。我的計劃就會落空。”
說著,他用劍尖輕佻地挑起她下巴。
“你若敢這么做,我現在就把你捆去沈府,換朝廷通緝的賞銀,如何呢?”
沈凌瑤盯著近在咫尺的劍鋒,突然笑了。
她伸手握住劍刃,鮮血順著雪白手腕淌進袖口:“世子爺,您漏算了一件事。”
她湊近他染血的劍尖,吐氣如蘭。
“收留逃犯,也是重罪,真要把我逼急了,我倒是愿意拉著整個裴家做墊背!”
裴臨淵瞳孔猛地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