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少夫人小心!”
“噗通!”
水花四濺。
沈月薇狼狽地在池中撲騰,發(fā)髻散亂,鵝黃紗裙?jié)裢负缶o緊貼在身上,活像只落湯雞。
“哎呀,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呢?”
沈凌瑤蹲在池邊,聲音里滿是擔(dān)憂,可謝沉戟分明看見她唇角那抹轉(zhuǎn)瞬即逝的弧度。
“默瑤你這個賤人,我跟你沒完!”
沈月薇尖叫著被丫鬟拉上來,渾身滴著水,妝容糊了一臉。
沈凌瑤掏出手帕遞過去,卻被沈月薇一把打落。
“六少夫人別生氣,我這就去叫人來幫你......”
“滾開!這件事咱們沒完,隨后再跟你算賬!”
罵完,沈月薇便在丫鬟的攙扶下急忙回六少爺?shù)脑鹤訐Q衣服了。
畢竟今日有宴席,她這個樣子若是被外人撞上,可就丟人現(xiàn)眼了。
沈凌瑤轉(zhuǎn)身時裙擺輕旋,望著沈月薇的背影,笑著揮揮手。
“六少夫人慢走。”
她說的倒是禮貌得體,可眼底的狡黠的光正好讓謝沉戟看清。
待沈月薇被丫鬟攙扶著罵罵咧咧走遠(yuǎn),沈凌瑤才彎腰撿起那方被弄臟的帕子,輕輕嘆了口氣:
“可惜了,上好的蘇繡......”
“好一招借力打力。”
低沉的男聲突然從身后傳來,沈凌瑤渾身一僵,緩緩轉(zhuǎn)身。
謝沉戟抱臂倚在不遠(yuǎn)處的假山旁,玄色錦袍襯得身形挺拔如松。
他唇角噙著玩味的笑,那雙鷹隼般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一切。
“謝將軍?”沈凌瑤打量著他。
雖然沒見過謝沉戟,可眼前這男人氣宇軒昂、身材高大魁梧,一看便有種武將風(fēng)范。
今日宴請的主要客人就是謝沉戟。
那么保準(zhǔn)是他沒錯了。
沈凌瑤福了福身,面色如常:“您不去前廳怎么在這兒?難道迷路了?宴廳在......”
“遇到了有趣的事,便停下來看看。”
謝沉戟打斷她,然后直起身緩步逼近。
“默瑤姑娘身手不錯。”
沈凌瑤心跳微亂,卻仍維持著無辜表情:“將軍說笑了,小女子哪有什么身手,方才只是意外......”
“是么?”謝沉戟突然俯身,在她耳邊低語,“那絆人的一腳,很漂亮。”
溫?zé)岬臍庀娫诙希蛄璎幮渲械氖治⑽⑦o。
正欲辯解,遠(yuǎn)處忽然傳來裴臨淵冷冽的聲音:“謝兄對拙荊有何指教?”
謝沉戟直起身,看著大步走來的裴臨淵,笑意更深。
“裴兄好福氣,養(yǎng)了只......”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沈凌瑤,“會撓人的貓。”
裴臨淵不動聲色地將沈凌瑤護(hù)在身后:“謝兄說笑了,默瑤溫婉賢淑,連螞蟻都舍不得踩死,怎么敢撓人?”
沈凌瑤適時地低下頭,做出一副嬌弱模樣。
謝沉戟大笑:“是極是極!方才沈二小姐失足落水,默瑤姑娘還急著去叫人呢!”
裴臨淵不再多說,而是做了個請的手勢。
“祖母和父親還等著你呢。”
“那就有勞世子爺帶路了。”
“將軍請。”
三人各懷心思地往宴廳走去。
經(jīng)過回廊轉(zhuǎn)角時,裴臨淵突然捏了捏沈凌瑤的手心,低聲道:“下次記得看準(zhǔn)了再踹。”
沈凌瑤耳根一熱,正想反駁,卻見他唇角微揚(yáng):“水太淺。”
……
前廳燈火通明,八寶琉璃燈將宴席照得如同白晝。
沈凌瑤跟在裴臨淵身側(cè)步入廳內(nèi),余光瞥見三小姐裴玉嫣正端坐在老夫人下首。
她一改往日的素雅裝扮,今日竟穿了件金線繡牡丹的緋紅襦裙,發(fā)間十二支金釵隨著轉(zhuǎn)頭叮當(dāng)作響,連指甲都染成了艷麗的蔻丹色。
“三妹妹今日倒是隆重。”
裴臨淵落座時淡淡點(diǎn)評了一句。
裴玉嫣臉上飛起紅暈,眼睛不住地往謝沉戟那邊瞟:“謝將軍遠(yuǎn)道而來,自然要鄭重些......”
謝沉戟正與五小姐裴玉蓉低聲交談,聞言連頭都沒抬,隨手將一碟蜜餞推到裴玉蓉面前
“蓉妹妹嘗嘗,北疆特產(chǎn)的雪棗。”
裴玉蓉抿嘴一笑,頰邊現(xiàn)出兩個小酒窩:“多謝戟哥哥,上次你送來的蜜餞我還沒吃完呢。”
裴玉嫣看著兩人的模樣,氣得臉色發(fā)青,手中的帕子幾乎要絞爛了。
“謝將軍與五丫頭倒是投緣。”王氏笑著打破尷尬,“說起來,咱們兩家的婚約......”
“夫人。”
謝沉戟突然打斷,鷹眸掃過席間眾人,然后站起身來一臉嚴(yán)肅鄭重。
“謝某今日前來,正是要當(dāng)面說明婚約一事,既然裴二小姐已經(jīng)不在,那這婚事就此作罷。”
銀箸跌落在瓷盤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裴玉嫣臉色煞白,連嘴唇都在發(fā)抖:“為、為什么?是我哪里......”
“與三小姐無關(guān)。”謝沉戟語氣平淡得像在談?wù)撎鞖猓爸x某常年駐守北疆,實(shí)在不忍耽誤貴府千金。”
老夫人眉頭緊皺:“可當(dāng)初說好的是兩家聯(lián)姻......”
“謝某心意已決。”謝沉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目光卻若有似無地掃過沈凌瑤,“倒是裴世子身邊的丫鬟......”
裴臨淵手中的酒杯“咚”地擱在桌上。
“抱歉,默瑤不善飲酒。”
他冷冷道,手臂狀似無意地搭在沈凌瑤椅背上,是個充滿占有欲的姿態(tài)。
謝沉戟低笑一聲,轉(zhuǎn)而看向裴玉蓉:“五小姐可愿為謝某撫琴一曲?聽聞你《廣陵散》彈得極好。”
裴玉蓉驚喜地睜大眼睛,正要答應(yīng),裴玉嫣卻猛地站起來:
“我也會彈!我、我還能跳胡旋舞!”她聲音尖得變了調(diào),“謝將軍不妨......”
“三妹。”裴臨淵一個眼神掃過去,“坐下。”
那聲音不大,卻讓裴玉嫣瞬間噤聲,紅著眼眶跌坐回椅子上。
沈凌瑤注意到她指甲已經(jīng)掐進(jìn)了掌心,鮮血染紅了帕子。
宴席后半程,裴玉嫣一直強(qiáng)撐著笑臉,可誰都能看出她眼中的淚光。
每當(dāng)謝沉戟與裴玉蓉說話,她身子就微微前傾,像是隨時準(zhǔn)備插話。
可謝沉戟連余光都沒給過她一次。
……
“三小姐真可憐。”
“是啊,謝將軍實(shí)在是欺人太甚。”
“明擺著沒看上三小姐唄。”
“那是不是看上五小姐了?”
……
離席時,下人們悄聲議論。
沈凌瑤攏了攏披風(fēng),沒有過去打擾他們。
轉(zhuǎn)過回廊拐角,她突然被一股大力拽進(jìn)假山暗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