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沈赫野收到拳館經理遞來的預支薪水時，指節在磨破邊的袖口下微微發顫。

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這錢太多了，而且經理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經理是個大嘴巴，意味深長地寵著他笑：“阿野，你小子運氣不錯啊，你太年輕了，聽哥過來人一句勸，做人啊要學會變通。”

沈赫野立刻明白了。

他沖出拳館，直奔沈大發的住處，卻在門口聽到里面傳來賭場馬仔的聲音：“老沈，行啊，這么快就搞到錢了？”

“嘿嘿，那是，這可是我兒子的女朋友給的！小娘們有錢！”

砰——

沈赫野一腳踹開門。

霉味混著劣質煙味撲面而來，屋內數錢的沈大發動作驟然僵在半空。

反應過來后手忙腳亂地把錢收起來。

“你來這兒做什么？”

沈赫野的聲音冷得像冰：“你又去問她要錢了？”

“沒……不是，是她自己過來給我。”

沈赫野死死地盯著沈大發，眼神變得可怕。

忽然他快步沖到陽臺上，從桌子上抽出一把刀，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的。

“我說過，不許你再去打擾她？”

沈大發嚇得直哆嗦：“沒……沒有！是她自己找來，她說自己談了新男朋友，讓我不要再問你要錢。”

沈赫野的刀尖抵在沈大發喉嚨上，生銹的刀刃泛著陰森的冷光。

失去理智的沈赫野額角青筋暴起，眼里猩紅一片，“我會信你？沈大發，你一再把我往絕路上逼，那咱倆都別活！”

沈大發感覺大事不妙，連滾帶爬撞翻茶幾，踉蹌著往陽臺逃竄。

沈赫野提著刀，腳步匆匆地追上去。

“阿野，你別過來……”

生銹的彈簧刀握在掌心，刀柄上的裂痕硌得生疼。沈赫野看著父親連滾帶爬的狼狽模樣，想要解脫的感覺，越來越瘋狂。

“殺人犯法，你還這么年輕，別沖動！”

沈赫野平靜地冷笑：“放心，殺了你我立刻了結自己。”

退無可退，沈大發噗通跪在地上。

沈大發像灘爛泥般癱在地上，顫抖著去抓沈赫野褲腳，“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她給的錢我沒花……”

凌亂的黑發下是一張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眼下青黑一片。

他穿著洗得發白、袖口磨得起球的黑色衛衣，身材瘦削卻因常年打拳而有著緊繃的肌肉線條。

此刻胸膛劇烈起伏，似一頭困獸。

無視沈大發求饒，他一把拽過沈大發的手腕，重重拍在油膩的桌面上。

生銹的彈簧刀劃破空氣——

刀狠狠插進桌面，木屑飛濺在沈大發灰白的鬢角，沈大發驚恐地閉上眼尖叫：“我再也不敢了……”

雙腿大顫，沈大發跌坐在地上，捂著險些被砍斷的手，后怕不已。

離開沈大發家，沈赫野去銀行取了錢，打車回家時，陸安苒正在廚房里忙碌。

聽到動靜，她欣喜地呼喊：“你回來了，馬上可以吃飯了。”

沈赫野捏著手里的包，在門口站了會兒，斂好心緒，神色平靜地往里走。

陸安苒端著剛出爐的吐司，一臉期待：“你今天怎么……”

被他不自然的臉色嚇到：“你怎么了……”

沈赫野取下雙肩背包，把里面的錢，原封不動地拿出來，“這錢你拿著，沈大發不會再找你要錢了。”

陸安苒臉色變了：“你什么意思？”

忽然緊張起來，“你知道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我明白。”

從小經歷了太多的惡意和針對，他特別珍惜陸安苒那份純粹。

不希望因為沈大發做的惡，讓兩人之間關系復雜起來。

“你是不是聽學校那些人的胡言亂語了，你知道的呀，你不是那樣的人。”

陸安苒放下吐司，來不及摘手套，急促地走過去。

沈赫野拉好背包拉鏈，走過去幫她把手套摘下來，溫聲安慰：“不是因為那些人。”

扶著陸安苒坐在沙發上，沈赫野看著她那張急切又委屈的臉，好半會兒才說：“苒苒，我是個男人，是生來保護你的，而是不是讓你替我承受這么多。”

他不敢直視那雙明亮的眼睛。

生怕在里面看到自己滿身泥濘的倒影。

“你不該被我這樣的人拖累。”

“我只是想幫你分擔。”

感覺眼眶發燙，忍著心底情緒翻涌，他故作輕松地說：“我知道，但我希望你依然像以前那樣無憂無慮，快樂自在的生活。”

他記憶力的陸安苒，鮮活熱烈，隨性坦率。

而不是現在，因為他的牽扯，深陷輿論漩渦。

他爛命一條，像陰溝里的老鼠。

不能成為她美好人生里濃墨重彩的一個污漬。

當晚，陸安苒趴在被窩里跟媽媽說悄悄話。

得知始末的江婉清理解沈赫野不易，卻也心疼女兒的懂事。

“苒苒，你們倆都在為對方著想，都沒有錯，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復雜，你不是說幫沈大發找工作了嗎？回頭我給阿時說一聲，讓他多留意一下，你和阿野好好上學。”

“我知道，可是總覺得自己每次都在把沈赫野越推越遠，媽，我是不是很笨啊，明明是想讓他過得好，可是……”

從昨晚到現在，快24個小時了，沈赫野都沒回她消息。

以前她的消息，沈赫野幾乎秒回，有時候在忙，看到了也會打電話過來解釋。

早上她吃了他做的做飯，問他晚上幾點回來，想一起去超市逛逛。

中午又發消息問他有沒有吃飯。

晚上回家，她問他幾點回來。

都沒有回。

這么多次，明顯是故意冷落。

她糟心了，她什么時候受過這等委屈。

“先不要亂想，等阿野回來了你親自問。”

也只能這樣了。

掛了電話，陸安苒躺在床上看電視，準備消磨時間等沈赫野回來當面說。

結果迷迷糊糊地給睡過去。

第二天一早，下樓的腳步聲讓她猛地驚醒。

來不及換衣服，穿著睡衣追出去。

沈赫野已經上了電梯。

陸安苒急忙按下另一部電梯，追下樓后，看見一個穿著卡其色的風衣女孩站在路邊。

沈赫野走出去，女孩含情脈脈地朝他走過去。

陸安苒木木地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