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句話,當玄化九章說完之后,眾人不說心中一凜,但至少也逐漸有了自己的盤算,畢竟她的這句話實在是太過微妙,縱使是玄濤也沒有想到,神官和神王之間竟然會是這樣的一種身份。
但是同樣的一句話,在不同的人的心中卻有著截然不同的解讀,而此時羅天的目光轉移到了神性的身上,畢竟現場還有一個人沒有說話,那就是他了。
神性注意到了羅天投來的目光,但是他卻并沒有適時開口,仿佛他還在醞釀措辭,但這個時候,其實真正在關注他的人已經不多了,畢竟游戲僅僅只是游戲而已,就算這個游戲能夠區分出誰才是這個夢境的主角,又或者說,主角的話可以對這個夢境的進程起到一定的推動作用,但實際上在場之人既然都和神界有著直接關聯,也就是說他們已經經歷過很多次詔天祀了,而在詔天祀上會發生什么,任何人都要比羅天更加清楚。
甚至于神性對此,也是相當的了解。
就在這一刻,神性開口說道。
“現場好像少了一個人?!?/p>
神性的話讓羅天的心中一動,的確,現場少了一個人,不……應該說現場少了不止一個人,大公子、二公子都沒有來,而明輝司和詔天司的頭頭也沒有來,但現場卻多了一個神官玄化九章,按照當初玄濤給他的名單,并沒有提到神官的存在,要說這肯定是一個關鍵人物,但既然其不在名單當中,那何以還會在此時的會場當中呢?
疑問似乎很多,但其實這些疑問說實話都并不能成其為疑問,至少在此時羅天的心中,真正的疑問只有一個,那就是誰才是這場集合的主角,只要找到這個主角,所有的疑問也就迎刃而解了,但是很明顯,現場的每一個人似乎都對此并不關心的樣子,他們在深知夢境原理的前提下,同樣也好似都知道這名主角是誰,可他們偏偏不告訴羅天,連一點暗示都沒有,這就不禁讓羅天有幾分狐疑了。
到目前為止,在場的每個人都說了一句話,而在這六句話當中,最可疑的就是蘇玲的那句話了,因為這句話是羅天唯一否定的一句假話。
是的,假話,不管是羅天見過的蘇玲,還是羅天對天命的認識,乃至于蘇玲告訴他的那個關于“漁夫的愛情”的故事,都能讓羅天隱約的明白,她和玄化九章一樣,甚至和孟百生口中的“擁有蟠龍天命的人”一樣,都有好多個同一個人,但是這些同一個人彼此之間并不并存,而是相對獨立的個體,或者說,他們都是神,至少也是和神有關聯的一種規律存在,這就意味著,蘇玲即使還認識羅天,卻也不可能是相同的兩個人之間的那種認識,而仍舊只是一種規律。
或者說,是通過某種與天道共振的頻率所產生的相同波動。
是的,身在佛子骨塔之中的蘇玲已經死了,身在天人之境的蘇玲也已經完結了她的天命,此時站在羅天跟前的這個蘇玲和這兩個蘇玲沒有任何的直接關系,他們是截然不同的個體,是歸屬于不同時間乃至空間當中的存在,而這樣的一種存在,又如何可能會用如此直接的記憶邏輯聯想到自己呢?
倘若說蘇玲是假的,那么隨之而來的玄濤的話也會是假的嗎?
玄濤說蘇玲是大衍司的頭頭,這一點羅天無需去質疑,他可以肯定這是真的,就算是假的也無傷大雅,而重點是玄濤最后的那句話——
如果蘇玲是假的,玄濤會不知道她的另一重身份嗎?
對此,羅天的心中雖然抱有疑點,卻并無任何直接證據,畢竟玄濤連另一個羅天的事情都知道,甚至連羅天和神性的關系都知道,還在第一次談到神性的時候,一語道破天機,他對羅天的了解不可謂不深,既然這些他都知道,那么羅天在天人之境和佛子骨塔曾經遇到過蘇玲的事情他會不知道嗎?
此時的羅天并沒有繼續去費神思考這個問題,而是跳過了這句話進一步對煉妖皇的話進行了更深一層的思考。
乍聽上去,煉妖皇的話并沒有任何疑點,畢竟他就是在闡述一個事實,以及在重申一個他身為神界神王所擁有的權力,畢竟之前蘇玲對玄化九章出手是事實,而以神王和神官之間的某種聯系,蘇玲此舉放在人界王朝就是一個大逆不道之罪,被貶官都是輕的,殺頭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在羅天的心中,煉妖皇的這句話卻有一個大大的問題,或者說是一個大大的前提,那就是這場游戲的由來。
玄濤之所以要玩這場游戲,就是因為猜到了羅天的心思,繼而進一步想要從一個側面來印證羅天的心思,雖然說從羅天到場為止,玄濤并沒有選擇站在羅天的這一邊,畢竟羅天的身份還是俘虜,這場奇特的獻俘事宜和羅天想象中有幾分出入,畢竟獻俘獻俘,總該有人將他押解到神王的跟前,而不是他自個兒跑到神王跟前。
但是在進入畫卷之時,羅天尚且處在一個半夢半醒的狀態,正是玄濤出手相助,才讓羅天得以“重見生天”,而且羅天能夠進入到畫卷之中,他的偽入夢其實只發揮了一半的效力,而另一半的助力卻是來自于玄濤給他身上所下的那一道危險的禁制,也正是這道看似充滿了危險氣息的禁制讓他和畫卷中的某種共有的機能產生了共鳴。
所以,從表面上來看,羅天和玄濤就是身處同一立場的,只不過并不是那么明顯罷了。
回到眼前來,如果羅天質疑煉妖皇的身份是假的,甚至于比蘇玲不是大衍司的頭頭這回事還要更加虛假的話,那么煉妖皇是沒有資格和權力去廢除任何人的頭銜的,而這恰恰是開啟這場游戲的來由。
而在后來,玄化九章的一席話似乎也從另一個側面印證了羅天和玄濤的結論,她說自己并不是效忠的煉妖皇,而是遵循了她存在的生命意義中的某段天命,這句話站在她的身份地位是說得通的,畢竟她就是神,神從來不是遵照自己的意愿而活著的存在,她的一切所作所為都是遵照天道的規律。
而在最后,神性的話更是讓羅天浮想聯翩,現場少了一個人,那么少的這個人會是誰呢,是大公子和二公子嗎,還是那位神王跟前的近侍紅人恒遠,又或者是明輝司和詔天司的兩位頭頭,如果算上這四個人,再去除掉除了羅天在外的在場其他兩個人,剛好是當初玄濤給出了七人名單。
但很顯然,假設在現實的跟前被完全推翻,這里沒有大公子也沒有二公子,至于恒遠有沒有到場,羅天并不知道,或許恒遠只是一個名字,就如同姜小云既可以是畢丘,也可以是漢戎一個道理,說不定恒遠也有可能是玄化九章呢。
但是,此時的羅天心中電光火石的閃過了一個念頭,或者說這個念頭其實早就在他的心中了,在他剛剛進入這里之后就已經徘徊在腦海中了,只是這個時候更為強烈罷了。
是的,這根本就不是什么詔天祀,也不是那之后的宴會,就僅僅只是一場游戲一場夢,或者說是一個早已設下、精心準備好的局而已。
當這種想法出現在羅天心中的時候,再來看眼前的這一幕,羅天的心中更是閃過了一個更大的更加突兀的念頭。
神性說,還少了一個人,如果將所有一切的疑點和質疑全部都推翻,再來看這句話的話,會有什么意義呢?
是了,如果再多一個人的話,那不正好就是七個人了嗎,而這七個人也就剛好貼合了玄濤給出的那份七人名單,只不過名單上面對應的名字根本就無法和現場所存在的人相互對應罷了。
但是如果說,這是一場夢,是一個局,而他們所有身處這場夢和這個局當中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們自己,而是有著某個另類的扮演者身份,就好似羅天在那個管良的夢境之中扮演了飛鳥小筑鶴老孫子腦海中居住的那個鬼一樣的話……
想到這里,羅天的思緒終于是豁然開朗了起來,隨即嘴角浮現出了一縷笑意。
有趣,當真有趣,他是真的沒有想到,神界如此肅穆莊巖的詔天祀竟然會是這么一個玩意兒,而他更加沒有想到的是,此時的自己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扮演了另外的一個人,那么此時的自己又會是誰呢?
似乎事情發展到現在,所有的一切結論都被推翻了,好似變得完全云里霧里了起來,但實際上線索已經存在了,而且就在之前的對話之中。
此時的現場伴隨著神性的最后一句話說完后好似再一次陷入到了沉悶當中,似乎每個人都好似在觀望周圍,想要看一看缺少的這個人究竟是哪一個人,但實際上他們對此的認識遠比羅天多得多,所以他們此時根本就不是在思考這個人選,而是在思考更切身相關的利益問題。
是的,今天這一場戲的背后還有一個更加驚人的內幕,那便是羅天和玄濤之間的約定。
“要不然開宴吧?!?/p>
就在此時,玄濤突然間開口說道,他的話很快就讓原本沉思中的其他人都抬起頭來,既然這就是詔天祀之后的那場宴會,那么停頓了這么長的時間后,也的確是到了開宴的時間點了,就在玄濤話音剛落,只見蘇玲收起了手中的那柄血月,然后快步的走到了神王的跟前,此時的她距離玄化九章只有五步的距離,如果說她仍舊還想要再次用這把象征著天命的神器刺殺玄化九章的話,這會是一個最佳時機。
但是這一次,她卻并沒有這樣做,而是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著煉妖皇的某種指示,看到這一幕羅天的心中更是雪亮,是了,不管煉妖皇是不是神界的神王,至少在這個夢境之中,他所飾演的角色就是神王。
“既然如此,諸位愛卿就此入座吧。”
煉妖皇大手一揮,原本空無一物的現場,就如同場景變幻一樣,突然有了一種豐盛宴會的既視感,而且很快,餐桌上那像是變出來的食物之上也開始散發出陣陣香味,而且這種香味在羅天聞來,還完全貼合了人類美味佳肴的色香味特點。
不過對此,他倒是并沒有任何驚訝的地方,更不會覺得神界會有人界的食物而感到詫異,這畢竟是一個夢,而夢里什么都有并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眾人此時入座,在這個過程中羅天仔細觀察,畢竟像這種級別的宴會都會有一套專門對應的流程,什么身份的人該坐哪里,不該坐哪里,都有統一的規章制度。
但是最終讓羅天感到疑惑的是,坐在第一位的竟然并不是玄濤和玄化九章,而是蘇玲。
看到這一幕,羅天的心中一動,難道說蘇玲扮演的身份才是神官或者大祭司嗎?
不,很快羅天就明白了過來,蘇玲就是大衍司的主事者,不管在這個夢里的神王有沒有罷黜掉她的職位,她都是這個身份,并沒有變化,這是現場除了煉妖皇而外唯一可以確定人選,而大衍司和詔天司一樣既然是負責置辦詔天司一切大小事宜的專職人員,那么所有一切無論是祭祀還是宴會的流程也都會經由她的手中來一手操辦,所以她坐在那里并沒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能說,在人界專門負責這種流程的人員一般都是站著,而不會有一個專門的座位,但必然是直接向神王負責的。
蘇玲之下,緊接著是玄化九章,她是神官,不管是萬象王朝的神官,還是神界的神官,她的身份極為特殊,是有別于權力機構以外,卻又凌駕于王權之上的一種存在,甚至可以說,她就是授予“天子”神權與皇權的一種象征。
玄化九章之后是玄濤,當玄濤坐下之后,他忽然轉頭看向了羅天,說道。
“不過來坐,還等什么?”
聽到玄濤的招呼,羅天心中一動,也不去細想什么,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他坐在了玄濤的旁邊,而最后留有的兩個位子,其中一個自然就是神性的了。
但是奇怪的是,神性并沒有就坐,而更像是在等待著什么,看著他無動于衷的樣子,以及周圍其他人都視而不見的樣子,羅天心中一凜,頓時就明白了過來。
還有一個人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