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話走后,羅天看向胡途,臉色一下子就垮了下來,而此時的胡途也自知理虧,卻又極力的想要裝作自己也是受害者的樣子,但片刻后卻還是先開口說道。
“你讓我找尋的東西我都一一找到,但你當年給我承諾呢?”
胡途心中窩著火,卻又不知道為何這火竟然無法對眼前之人發(fā)作,在羅天的跟前,胡途始終有一種畏懼,卻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畏懼個啥。
羅天看著他,心中倒是鎮(zhèn)定的很,胡途所求為何,他當然清楚,凡人想要長生不老,想要修仙成神,對于釋道者來說,**、野心無不出其右,但天道渺茫,走坦途怕是一輩子都難以達成畢生所愿,所以才會想到要走一條捷徑,卻又不知這條捷徑之上的風險,遠遠勝于坦途。
當年羅天在永眠之間被煉妖皇算計,其實也說不上是什么算計,說到底還是羅天的見識不夠多,若是他見識足夠了,又豈會不知時間對人體的諸多影響呢,所以說,羅天自告奮勇的一番行徑算是把自己給害了,而他在永眠之間不僅僅遭受了致命的侵害,還丟失了一魂,而這一魂便是今天出現(xiàn)在胡途跟前的這個羅天。
但魂魄終究只是魂魄而已,無論如何也無法進入到現(xiàn)實世界當中,他只能和陸恒、唐龍一樣存在于記憶或者夢境當中,而這兩個地方又因為那受規(guī)則約束的意識而有一個無法攀登更高峰的極限,如果不能擺脫這個極限,任憑羅天有通天本事,也毫無作為。
所以,當另一個羅天的意識覺醒后,他便做了很多事,這些事無一不是為了能夠突破那限制而做的,一直以來其實都很順利,直到真正的羅天注意到他開始。
“放心,只是出了一點小小的失誤,尚且還不至于影響大局,況且你不是已經(jīng)自鬼話的口中得知了你所想要之物的下落了嗎?”
羅天微微一笑,如此反問,但這樣的一句話卻猛地又讓胡途額頭上青筋暴起,差點就跳將起來,直到半晌后平息了半分心情后這才說道。
“那東西在煉妖皇手中,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嗎?”
煉妖皇,對于同輩的所有釋道者而言,只要聽說過這個名字的無一不是敬畏有加,這種無關(guān)立場的感情,是每一名釋道者都想要達成之宏愿,但遺憾的是,天下間只有一個煉妖皇,而那許許多多的釋道者也只能甘心的做一個無名之輩。
羅天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并不想將煉妖皇曾經(jīng)敗給羅天的事情告訴他,不管出于怎樣的理由,或是不想為那真正的羅天宣揚功績,亦或是由此而會引發(fā)出的一系列連鎖反應(yīng),最終他淡淡的說道。
“煉妖皇也并非是不可戰(zhàn)勝的。”
聽的這一句話,胡途頓時就是一怔,這樣的想法人皆有之,但夢里常有,現(xiàn)實卻不常有,想要擊敗煉妖皇,首當其沖的便是要能夠破碎虛空,要說胡途的實力其實已經(jīng)可以破碎虛空了,但遺憾的是,他和許多人一樣根本就不了解空間結(jié)構(gòu),貿(mào)然的破碎虛空只是葬送自己的性命罷了,更別說還要進入其中了。
“這么說,你已經(jīng)有計劃了?”
自己不行,胡途只能寄望于羅天身上,對于羅天的能力,他倒是領(lǐng)略過很多次了,或者說的更直白一點,在這個夢境空間當中,羅天能夠?qū)⑺乃L發(fā)揮到極致,這樣的篤定甚至讓胡途有一種只要煉妖皇來了也會敗在羅天手中的感覺。
羅天并不想跟他說很多東西,比如說現(xiàn)如今煉妖皇的境況,他會以夢境的形式出現(xiàn)在胡途的跟前,純粹只是他作為羅天的一魂感應(yīng)到了羅天的靈識所在,這種特殊的能力從他誕生的那一刻起便成為了他最大的王牌。
是的,他能讀取羅天的所有記憶和思想,而且更重要的是,這種能力是單向的,而非雙向的,也就是說,那真正的羅天并不能探知另一個羅天的想法,而這樣的情形在另一個羅天看來,倒更像是被分離出身體的宿主。
是的,羅天和宿主之間便是這樣的情形,宿主們可以探聽羅天的心思,但羅天卻并不了解宿主的心思,只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宿主和羅天相依相存,是生命共同體,但兩個羅天之間卻并非如此,或許應(yīng)該這樣說,另一個羅天是被真正的羅天拋棄掉的宿主。
此時的羅天在做什么,在思考什么,在進行怎樣的計劃,下一步又會去到哪里,完全被另一個羅天看在眼里,這種感覺很奇特,卻也有一種非常難言的痛苦,畢竟這就相當于是另一個人格鉆進了自己的大腦,時刻都在做著符合這個人格相關(guān)的一切事宜,而這種連自己都無法控制和擺脫的情況也時刻都在發(fā)生著。
而且更重要的是,羅天和他曾經(jīng)的宿主們之間的目標是一致的,至少在大方向上不會有任何的差別,他們本就是一體,羅天是主控一切思想和行為的樞紐,就算宿主們反對也是于事無補,但兩個羅天卻是分別獨立的,當另一個羅天在做什么的時候,卻能時刻聽到那真正的羅天在試圖以一種循循善誘的方式誘導(dǎo)他的方向,而且對于兩個羅天而言,他們的計劃和行為完全符合他們的心性乃至意識,換句話說,能夠被他們想到的東西,絕對能夠得到他們的認同。
這種感覺無時無刻不在“摧殘”著另一個羅天,是啊,羅天說的都對,羅天做的都對,可自己為何還要反駁他呢,難道說自己不是羅天,而是另一個人嗎?
回到眼前來,面對胡途,羅天的心中閃過一絲鄙夷,他相信那真正的羅天也會有同樣的感覺,甚至是在見到巴海,見到姜項離,見到夏子丹,甚至是見到師童、帝朗和顧往昔的時候也會擁有。
“我有事要離開了,這段時間暫時不聯(lián)系,若又需要,我會來找你。”
羅天要走,胡途當然不會阻攔,如今的他所有的殷切之心都寄托在了對方的身上,不過在離開之前,他還是從背后拿下了那柄裝有血月的長劍,然后說道。
“這東西你不帶走么?”
羅天看著他手中的血月,他很清楚這東西最后的主人是誰,雖然不知道胡途是以怎樣的手段和方式得來了,但這并不重要。
“不用,它的天命注定了它不會長久的淪落在小人的手中,若你真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盡快將此物送還,免得遭來無妄之災(zāi)。”
羅天的話和之前陸恒所說的話一模一樣,這更加讓胡途明白,這東西絕非自己所能占有,而對之前羅天言語之中的“小人”也不以為意,他本就不是君子,中天界的七大城主誰又能配得上君子二字的稱呼呢?
當羅天消失在胡途的視野當中后,眼前的場景瞬間變幻,很快他又回到了那熟悉的城鎮(zhèn)當中,而在不遠處有兩個身影正在等待著他。
“你回來了,看來事情很順利嘛!”
堯天看向他的語氣中充斥著一絲諷刺,此時的她仍舊還很清醒,也仍舊能夠準確的判斷出他并不是真正的羅天,因為真正的羅天此時一定還和帝朗在一起,斷無來到夢境的可能,況且天座化身都不在他的身旁,他又如何能夠建造一個夢境獨立空間呢?
但是這樣的清醒卻是理性的,或者說是記憶在不斷叮鈴著自己,這兩個人有著截然不同的目的,但是這樣的理性并不能持續(xù)很長的時間,任何目的和計劃都會有時限性,一旦超過了時限而非當事人的話,終究會陷入到茫然失措的境地當中。
所以,在理性的背后,堯天還有感性的一面,而這感性的一面正在不斷的放大,時刻都有吞噬掉理性的可能,因為她也和杜曦瑤一樣,越來越分不清兩個羅天的不同之處來了。
他們兩實在是太像了!
杜曦瑤沒有說話,她的心中是否有理性和感性的沖突沒讓人知道,但此時的她表現(xiàn)的很恬靜,就像是已經(jīng)完全接受了身旁之人的感覺,因此堯天不再多說什么,等待著對方的后續(xù)。
“事情有很多的處理之道,并不一定需要‘解決掉’才行。”
羅天的回答方式一如既往的朦朧,對此堯天點點頭,羅天不會和人分享他的計劃,而他要做什么誰也攔不住,但相對的,很多時候他并不會獨自一人去處理所有的事,那太費力費神,而且他也不是萬能的,所以他遲早會需要自己的幫助,而堯天……也很樂意幫助他。
“看樣子,我們的這位主角藏的很深,不是那么輕易能夠找到的。”
羅天突然間如此說道,對此堯天和杜曦瑤各自心中一動,很快堯天就問道。
“找到了如何,找不到又如何?”
堯天也想找到管良,畢竟他們是一塊來的,不管今后如何。
“放心,我不會對他動手,但若是他處心積慮和我作對,那我也只能將他送走了。”
羅天的回答讓堯天皺起了眉頭,那已經(jīng)僅存不多的理性依舊在堅持告訴自己,他會有這么好心嗎?
也許是察覺到了堯天的神色變化,畢竟曲家事件可是他的親手杰作,而堯天也同樣參與其中,雖然如今曲念怡的下落成謎,還有云袖,但堯天卻相信,眼前的這個羅天一定和他們的失蹤脫不開干系。
選擇留下來,一方面是選擇能夠繼續(xù)待在他的身旁,而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從他的身上探聽到更多的秘密,雖然她們也都很清楚,這種想法能夠?qū)崿F(xiàn)的可能性太低了,恐怕就在她們和羅天見面的第一眼,就早已被對方洞穿了所有的心思。
“你應(yīng)該知道為何一直以來,羅天都不愿意和管良一同行動,總是會找一個借口將他給支開,對吧?”
羅天突然間提到了這個東西,不禁讓堯天和杜曦瑤都升起了好奇的心思,很顯然她們并沒有想過這方面的事情,甚至會覺得那是出于羅天計劃的考慮。
但很明顯,羅天會提到這一點絕非無的放矢,雖然說,那并不是眼前的羅天做過的事,而是真正的羅天有過的經(jīng)歷,但這兩個羅天之間真的有任何分別嗎?
“為何呢?”
堯天問道,此時想來在過去每一次經(jīng)歷當中,只怕是除了最初的夢境之旅外,每一次羅天都會在半途打發(fā)走管良,而這樣的舉措當真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樣子嗎?
“因為他是一個很麻煩的存在,他有自己的行事標準和風格,有命天教的規(guī)矩尺度的約束,還有他的師尊,你要是想要強行的扭轉(zhuǎn)他的思想和意志,指不定師童哪怕就會跳出來和你作對了。”
羅天的這番話讓堯天臉上一絲詫異劃過,但很快就明白了過來,她知道羅天沒有說錯,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他真是一位主角,可以說,他擁有成為一名“天選之子”的一切條件。
“所以,你不想和管良走的太近是因為你不希望管良會干擾到你的計劃。”
堯天如此總結(jié)道,不過很快羅天就搖了搖頭后說道。
“你只說對了一方面,想想看,若是他能夠主動向師童提出你和他的親事,你覺得師童會答應(yīng)嗎?”
羅天的話讓堯天臉上一絲黯然閃過,如果說管良當真答應(yīng)了,恐怕今天的一切都會有所不同,但是自己終究是懷揣陰謀而來到中天界并且開始接觸管良了,若是有一天當管良發(fā)現(xiàn)了一切,豈不是更不能原諒自己了?
不過,此時的堯天卻已經(jīng)明白了羅天想要表達的意思,在逐漸的平復(fù)了神色之后,堯天這才說道。
“你說的沒錯,他就是那種做事永遠只做一半的人,無論對錯,始終都不肯踏入到最核心的所在,不過我舉得這一切其實也怪不得他,畢竟有一個掌握秘密規(guī)則的師尊,迫使他無論做什么都要取舍三分。”
堯天的這番總結(jié)讓一旁的杜曦瑤也頻頻點頭,但當兩女看向羅天的時候,卻見羅天居然對此是哂笑不已,最后說了一句話。
“哪有主角需要事必躬親的,而那些存在于故事當中的主角總是靠著一分的努力,九分的天時地利人和獲得成功,但遺憾的是,管良竟然想要靠著五分的努力和五分的運氣和老天爺斗爭,要我說,他失敗的一點都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