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老爺子的話一出口,卻是誰都沒有動,因為誰都并不曾從他眼眶中的那顆珠子里看到自己的身影,這也就意味著他并沒有特指哪一個人,但是他之前話語中所指代的“他”分明就只有一個人,而不是三個人一起,因而這一刻,羅天的心中閃過了一個念頭,隨即他大膽的走了過去。
羅天的舉動讓管良和董戀云都是一怔,連同那兩名在一旁打坐的高人也睜開了眼睛,四個人此時都在專注著羅天的舉動,但唯獨蔣老爺子仍舊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就好似他之前什么話也沒說一樣。
在此之前,蔣老爺子已經(jīng)對董戀云和管良都有了“交代”,而在這兩份交代當中又都是以羅天來作為牽頭的,換句話說,其實是羅天在和蔣老爺子做直接的聯(lián)系,只是這種聯(lián)系因為時間和空間的緣故而顯得不是那么直觀罷了,有點類似于臨時面授機宜的感覺。
而這一次,蔣老爺子再度開口說話,不管他指明的對象是誰,亦或是他突然間又對誰感興趣了,作為羅天都會當仁不讓的再次充當起這個負責(zé)牽頭聯(lián)絡(luò)之人,但是現(xiàn)場一共有六個人,除去羅天和蔣老爺子兩人,能夠跟他想的一樣的一個都沒有,如果說管良和董戀云僅僅只是詫異而已,那么對面兩人此時的心思就不那么簡單了。
可以說從事發(fā)到現(xiàn)在,劇本已經(jīng)完全脫離了對面兩人原本的預(yù)料,但他們卻很清楚,與其說是那不可預(yù)知的突如其來的變數(shù),倒不如說是羅天突然間的行為制造了這樣的變數(shù),因此,在今天的這一幕當中,他們真正注意的也只有羅天,他想做什么,要做什么無一不受到重大的關(guān)注。
羅天此時已經(jīng)距離蔣老爺子沒多遠了,他不急,或者說他在等,他知道這條看似短暫的路途其實沒那么簡單,這期間同樣也有一個心力的角逐,如果他只是普通人而已,那么他肯定會加快步伐朝著一處看似安全的港灣奔襲而至,但羅天絕非普通人,所以他很清楚,任何一絲節(jié)奏上的失調(diào)都會讓他迎來致命的殺機。
但是,保持節(jié)奏感就能夠避免殺機了嗎?
羅天此時腦海中回想起之前蔣老爺子那不均勻的打鐵聲音,他知道變數(shù)永遠存在。
時間在流逝,看似只有數(shù)十步不到的距離在這一刻也仿佛成為了永恒,管良此時瞥了對面一眼,雖然看似毫無動靜,但實際上卻早已有一種蓄勢待發(fā)的感覺。
就在羅天的身影即將接觸到蔣老爺子的時候,突然間,一人喊道。
“慢著!”
他的聲音并不突兀,在這個寂靜的時刻,其實誰都想到了可能會有這么一個聲音來打破平靜,而在目光匯聚之處,只見那人緩緩站起,卻并沒有走過來,而他的這個舉動在讓管良感到緊張的同時,也讓羅天暗自松了口氣。
不是他!
羅天知道,這種時候開口說話的無非就是兩種人,制造混亂和制造沖突,制造混亂的人想要將水攪黃,誰也撈不到便宜,只要還能保持均勢,那么對面兩人的實力就能一直占優(yōu),這是他們愿意看到的結(jié)果。
而制造沖突之人會劍走偏鋒,會采取所有一切能夠讓羅天等人撈不到便宜的法子,但此舉有可能會讓自己得利,但也有可能會給自己也帶來同等的麻煩,至少羅天看得出,他們雖然對這蔣老爺子有所要求,但卻保持著很高很深的敬畏之心,這種感覺雖然并不易被察覺出來,但羅天見過天忌、冥見,也見過魔界、鬼界的一干人等,他知道這種感覺是什么。
在那人起身的瞬間,羅天其實也不免有一絲緊張,畢竟他在這西北十三鎮(zhèn)可是什么依靠也沒有,要拼底牌他也身處劣勢,而對方畢竟在這里坐鎮(zhèn)了不知道多久,能夠擁有他們今日的實力,其所能享受到的資源必然是萬中無一。
但遺憾的是,他僅僅只是發(fā)聲了,卻并沒有走過來,那時羅天就知道他是想要制造混亂之人,而非制造沖突的人,難道是他不夠聰明和仔細,沒有算到彼此間的優(yōu)勢和劣勢嗎,難道他不是亡命徒嗎,為了利益可以不計代價的為求達成目的的那種人嗎?
羅天很清楚,他不是,如果他的實力再差一些,身份再低微一些的話,或許今天的羅天就好過不了了,但遺憾的是,他已經(jīng)脫離了那樣的階層,已經(jīng)站在了一個“人能之巔”的級別,不再需要依靠刀頭舔血出賣自己的靈魂來求生了,所以,在他的眼中,他任何一絲需要付出的代價都不可能在羅天的身上找尋到等量的回報,同樣的,一旦他需要付出了,那么不僅僅是要羅天三人都死,甚至還包括他們今日來的目的也一并圓滿達成。
在第一次的心驚過后,羅天就徹底的放平了自己的心態(tài),他來到蔣老爺子的跟前,隨即蔣老爺子對他低語了兩句,而后羅天便回到了董戀云和管良那邊,這一來一回的過程同樣也被對面兩人看在眼里,他們的臉上流淌著狐疑的神色,顯然是不知道蔣老爺子到底說了啥。
但是隨后當他們看到董戀云站起身,也朝著蔣老爺子走過去的時候,他們睜開的眼睛又重新閉上,很顯然是之前的那一次交手讓羅天三人都受到了劇烈的重創(chuàng),而董戀云既然是蔣老爺子所救,當然不會希望她死在自己的管轄地當中。
隨著董戀云的一來一回,而羅天又再度起身,他又再度朝著蔣老爺子而去,而他的行動也同樣讓那兩名已經(jīng)打算閉眼之人又再度睜開了眼睛,隨即他們也同樣再度看到了羅天走了一個來回,直到管良站起身來,朝著蔣老爺子走去。
不斷的來回,不斷的看似通過聯(lián)絡(luò)、交代的方式來進行著交流,這樣的過程在這數(shù)天當中不時就會發(fā)生,不管是蔣老爺子想到了什么想要對什么人說點什么,那么羅天這個懂得察言觀色之人就會適時來到他的身旁,傾聽他的交代,隨后將他的交代告訴被交代的那個人,然后那個人起身去見蔣老爺子,完成這次的對話。
直到第七天的時候,羅天又一次在蔣老爺子那里面授機宜過后,忽然一轉(zhuǎn)頭看向了那幾名好似在這七天當中也早已習(xí)以為常的外人。
“你,過來,老爺子有話要對你說!”
羅天并未走近,畢竟只有傻子才會真的過去對這兩名想要殺自己之人傳話,羅天貪生怕死,絕不會在這種事上賭注對方是脫離了階級的高貴之人,還是保持了本性的真小人。
羅天的話讓對面臉上的狐疑在這七天當中不知道多少次的升起,不過很快就消失,因為這一次蔣老爺子傳喚的是自己,他很快就遺忘了羅天的不敬,然后獨自一人朝著蔣老爺子走了過去。
說的遲那時快,就在這一瞬間,羅天突然出手,連綿不絕的攻勢編織成網(wǎng),將那人的前路、后路一瞬間盡皆封鎖,而早已形成默契的管良和董戀云也是后發(fā)先至,三人幾乎是在一剎那間,就將這兩人阻斷在了不同的兩個陣法當中。
這一幕發(fā)生的突然,雖然有種讓人始料未及的感覺,但實際上羅天明白,他們還是慢了,不過慢是慢了,但對方似乎并沒有出手阻止的意思,不管他們是自負也好,是托大也罷,至少在這一刻,羅天和蔣老爺子阻斷了其中一人,而另外一人也同樣陷入到了董戀云所布下的四重陣法當中。
“老爺子,你這是什么意思?”
對方雖然落入陷阱,卻并不慌亂,反倒是沉著有力的質(zhì)問道,他問的是蔣老爺子,而不是羅天,畢竟在他看來當場也唯有蔣老爺子夠資格和他說話。
不過很顯然,他問錯了對象,對于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蔣老爺子同樣也毫不知情,但是他卻并不會去反駁什么,這樣的態(tài)度頓時就讓那人暗自警惕,同樣也做好了戰(zhàn)斗的準備。
這一幕的發(fā)生完全在羅天的意料當中,換句話說,如果他之前不顧一切的沖過來那羅天恐怕這時候已經(jīng)死了,但是他卻并沒有那樣去做,而是因為顧慮蔣老爺子可能會成為羅天盟友而放棄主動采取了守勢,這反倒是為羅天的行動爭取了充裕的時間。
當一切大功告成之后,羅天突然間冷笑一聲說道。
“你何不回頭看看,那是什么?”
羅天的話同樣也讓對方冷笑了一聲,卻并沒有回頭的意思,而是說道。
“小子陰險,想要欺騙我回頭,你以為我會上當嗎?”
他一口一個陰險,記得七天前他同樣也曾經(jīng)說過這話,果然是一朝洗白就想要極力的回避過去的自己,順便給同為當年的同輩們補上一刀的感覺。
對于他這樣的人羅天見得多了,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羅天不答,反倒是笑著看著他,而與此同時,他雖然懷疑是羅天的陰謀而沒有回頭,但是一股壓力卻不斷的從他的腦后襲來,就好似自己的背后真的出了什么變故一般。
這種時候,或許也容不得他不回頭了,正當他打算回頭的同時,突然間聽到一個聲音自他的背后響起。
“啊,你們竟然……該死!”
聲音斷斷續(xù)續(xù),難以聽到重點所及,但模糊中卻隱約可以聽出那是自己那名同等階層的同伴所發(fā),這一聽不要緊,更是在慌亂之下,讓他瞬間回頭,而就在他回頭的剎那,只見眼前一個如海中漩渦一般的空間之門浮現(xiàn)眼前。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間襲遍全身,他知道這一定是陷阱,趕緊就想要退,但是眼前的那不斷朝著順時針方向轉(zhuǎn)動的漩渦卻宛如一道能夠迷惑人心的怪圈一樣,仿佛在一點一點的朝著自己拉近,又好似自己腳下的大地也開始隨之移動,朝著那漩渦的方向移動一樣。
這樣的發(fā)現(xiàn)讓他頓時臉色蒼白,卻又在下一刻強行的按下,而在他身后,羅天一直冷冷的看著他,心中如是想到。
如果是堯天在這里,看到自己如此不成器的造夢手法,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是的,羅天在造夢,因為這種時候唯有夢境才能救得了羅天三人,除此之外別無他法,而在之前的七天時間里,剛開始的時候的確是蔣老爺子因為想要見董戀云,探查一下她身上的傷勢而傳喚了羅天,但是除此之外,蔣老爺子可以說從未對羅天要求過任何一件事。
七天當中,每一次羅天起身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中走到蔣老爺子的跟前,隨即返回,他為的就是做出一個能夠迷惑對方的假象,這個假象所能夠造成的唯一效果就是讓對方認為,蔣老爺子也參與到了這場“密謀”當中。
如果說沒有這個環(huán)節(jié),羅天三個人圍坐在一圈,同樣也可以討論戰(zhàn)術(shù)打法,但恐怕這樣一種如同小人物為求生存而茍活的畫面絕不會讓對方的出手有半分投鼠忌器的可能。
其實在那人看到漩渦的那一刻造夢就已經(jīng)成功了,不過羅天很清楚,如果是堯天在場,那她造夢根本就不需要制造漩渦這樣一個環(huán)節(jié),而是隨時隨地都可以將人拉入到她的夢境當中。
不過很顯然羅天就做不到了,如果沒有這樣的一種媒介,恐怕連羅天這個造夢之人都很難有一種自己已經(jīng)身在夢境當中的真實感。
由于這只是一個單純的夢境,而并非夢境獨立空間,所以這里不會有陸恒和唐龍,也不會有羅天分離出來的那一魂,這就是一個孤立的世界,一個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孤立的記憶世界。
“他竟然有如此能為!”
此時,管良意識當中的女人突然間開口驚嘆了一聲,聲音中夾雜著很不可思議的感覺,管良聞言卻是不答,回想起當初他還曾經(jīng)和她討論過這個話題,但女人很顯然并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不畏懼神力,同樣也能夠抑制神力之人的存在,但如今她似乎稍微有些明白了,這世界上恐怕還真有這樣的一個人懂得該如何跟不同來歷的宿主打交道。
“這是什么地方!”
來人看著眼前這分明不似人間的場景,驚訝的問道,雖然說西北十三鎮(zhèn)那個真實之境里到處都是人無法生存之地,卻也絕沒有如今這幅參天巨木從海里冒出,而破敗的道路和殘垣斷壁懸浮在半空中環(huán)繞的詭異場景。
看著這個如妖界一般的世界,羅天對自己幻想出來的杰作還算是十分滿意的,當下淡淡一笑后說道。
“你說這里么,這里當然是我創(chuàng)造的世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