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何,管良忽然自內心深處涌出了一絲對自己的不值,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竟然要與這樣的人為伍了?
看著眼前的這群人,以及那為首的安陽王,這群毫無半點戰(zhàn)斗素質的隊伍,這個胸中沒有半點筆墨卻整天都皺著個眉頭以為全天下人都欠他錢一樣的安陽王,恐怕整個安陽府唯一能夠讓管良感到有一絲人情味的就只有璇兒了,不……只怕就算是璇兒,能夠讓管良留存心中的也只是那張臉。
“走,出發(fā)!”
隨著安陽王一聲吆喝,大半夜的這么大一支隊伍竟然在燈火通明的情況下浩浩蕩蕩的朝著目的地開拔,這哪里還有半點夜黑風高殺人夜的感覺,這分明就是在自己的腦門上寫了個“賊”字。
管良沒笑,卻也沒有出聲為這群人出謀劃策的心思,似乎這一刻他也產(chǎn)生出了趣味的心思,想要看一看這支無謀的隊伍會躺倒在哪一個岔路口。
今夜,他們的目的是去劫獄,劫獄,顧名思義,就是救人,當然這是安陽王的說法,管良沒問要救的人是誰,也沒問監(jiān)牢在哪里,甚至他都沒問把守的有多少人,地形分布又是什么,因為他知道這一切在安陽王的跟前都不是問題,不是因為他可以把一切都安排好,而是他壓根就不會去考慮這些東西。
似乎權力達到了某種地位,智商也會無限的降低,因為太過依賴權力,而將權力看做是無所不能了。
當然了,管良也并沒有忘記,這里是一個記憶的世界。
大部隊浩浩蕩蕩的在夜深人靜的大街小巷走著,這同行的五十多人根本不會壓低自己的聲音,也不知道隱藏為何物,他們如平日里一般的交流,甚至說到興頭上還不時哈哈大笑,如果說管良是他們的敵人,此時哪怕是在兩三里之外都早已設伏將他們擒下了。
然而,讓管良感到意外的是,已經(jīng)在城里轉了幾乎大半個城區(qū)的他們根本就像沒事人一樣,不說有人來抓捕他們,就連因為擾民而被人干擾的行為都沒有,難道說安陽王的權勢真的能達到這種程度,可以讓整個城里的人都敢怒而不敢言了嗎?
又或者安陽王把整座城里除了他要救的那個人外,全部都殺的一干二凈了嗎?
就在管良邊走邊疑惑的同時,大部隊已經(jīng)來到了衙門所在,很巧的是,就是管良昨日和璇兒去過的那個地方。
衙門沒人,如今大半夜,就算有人值守,但看到這么大一支隊伍,只怕也根本不敢出面送死,要是聰明一些的也早就差人去報信,而自己躲到安全的角落里去了。
但是正當管良這樣想的時候,衙門的大門打開了,隨后又是一群人出現(xiàn)在了管良的眼中,這讓他的心中一下子就抬起的一定高度漸漸的落到了肚子里。
“安陽王,你想要劫獄的計劃已經(jīng)被我識破了,識相的,放下兵器投降,可免一死!”
從衙門里出來的這個人管良并不認識,但卻隱約有幾分熟悉,仔細一想也就回憶了起來,此人和昨天白天遇到的那富陽王有幾分相似,想必也是這城里的一個王爺吧。
只是,你明知安陽王想劫獄,難道你就帶了這么點人嗎?
的確,如果說安陽王此番帶了五十名毫無戰(zhàn)斗素質,根本就連團練都沒有過的家丁,那么對面的這位王爺竟然只帶了五個人,雖然這五個人的氣態(tài)要比安陽王帶來的五十個人好一些,但是管良以規(guī)則力探查過,他們的實力也不過就比普通人墻上一些罷了。
“哈哈哈哈,淮陽王,你難不成就想靠你這五個手下就能擋住我五十人的大軍不成?”
安陽王看樣子數(shù)算還行,至少一眼能分辨出敵我數(shù)量的多寡,而他的話頓時就讓那淮陽王臉色難看了起來,當他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嚴重的問題,同時也意識到自己身處衙門當中,屬于退無可退的那種時,突然間他做出了一個舉動。
“安陽老哥,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饒了小弟這一回吧,我投降,我投降!”
看著這滑稽的一幕,管良卻怎么也笑不出,不知道為何,他的心中始終有一種突兀的、奇異的想法,雖然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樣去想,但現(xiàn)實正在上演的一切總是給他一種極為不真實的感覺。
難道說自己又落入到了某種夢境或者幻境當中?
管良并不是沒有和傻子打過交道,畢竟傻子也能當虔誠的信徒,也可以為自己心中最值得的神佛頂禮膜拜,但是管良絕不會站在一個傻子的立場上去思考問題,這是他無法理解為何會有安陽王、淮陽王這群人的原因。
但是事實就發(fā)生在自己的跟前,這兩個所謂的王爺就像是唱的戲文一樣滑稽可笑,他們是真的愚蠢到相信自己的所謂計劃可以得逞,還是說他們當真就是演了一出專門給自己看的戲?
就在管良猶豫、疑惑的時候,突然間不遠處傳來了一陣陣輕快腳步聲,雖然人還未到,但緊緊只是從聲音接觸地面所發(fā)出的聲音,并借由四周高聳城樓的回音傳遞,最后給人的感覺就完全不同。
即將到來的將會是一只訓練有素的軍隊,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是安陽王和淮陽王這種傻蛋,那么即將到來的這個人可以很輕易的成為真正的王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身后另外一支部隊開拔過來的時候,管良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富陽王。
此時,富陽王顯然也注意到了管良,而且是將更多的目光都放在了管良的身上,昨日那一面,讓兩個人都對彼此的心思有了幾分的了解,而相比起富陽王對他那幾個兄弟的了解程度而言,如果說今天這一出戲有一個危險分子,那么必然是眼前這個外來者無疑。
“都給我回去!”
富陽王低沉的聲音劃破夜空,而在這個聲音的威懾之下,不僅是早已投降的淮陽王,就連已經(jīng)拿下“勝利”的富陽王也都灰溜溜的準備放下武器逃跑。
不,他們根本就沒有攜帶武器,除了部分家丁手中的火把外,他們今天全是赤膊上陣。
一場鬧劇即將結束,當安陽王和淮陽王相繼離去之后,管良也打算要離開,畢竟說到底他也是安陽府的人,不管是食客也好,是家丁也罷,又或者是璇兒的什么關系,都不妨礙管良可以安然離開。
然而,正當管良轉身也想走的時候,卻聽到自己的身后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管兄,你不能走。”
聽到這個聲音,管良頓時就愣住了,這個聲音他記得,雖然謀面的次數(shù)不多,但他仍舊記住了他的長相也記住了他的聲音,但在此時此刻,管良卻無法解釋他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的原因,直到他緩緩轉身,最終定格在突然出現(xiàn)的那張臉上的時候,這才有些生硬的說道。
“真是沒想到,你竟然也能來到這里,蕭何!”
此時出現(xiàn)在富陽王隊伍中的人的確是蕭何,看他的神情以及富陽王在聽到兩人對話時的神態(tài)表情,管良心知不妙,看樣子蕭何在這里應該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甚至他還把這段時間給利用了起來,不但在富陽王府站穩(wěn)了腳跟,取得了富陽王的信任,而且他定然還利用這樣的信任收獲了莫大的好處。
看著蕭何,不知道為何那股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憎恨又再度被點燃了,為何看著這個人,也能憎恨另一個人,但最終在自己的內心深處,在那不帶有任何偏見,也不設任何立場的記憶當中,管良找尋到了屬于他自己的答案。
是的,管良恨的其實是自己。
為何蕭何愿意為這里的人做點什么來獲取回報,為何自己會因為他們的愚蠢而生出嫌隙,如果說他能夠早一點為那愚蠢的安陽王出謀劃策,是否今日的局面又將會有所不同,這算是眼高手低嗎?
隨著蕭何微微點頭,富陽王此時臉色一沉,喝道。
“來人,帶走!”
話音一落,兩名訓練有素的士兵就要上前來擒拿下管良,管良的目光始終盯著蕭何,在那兩名士兵近身的瞬間,管良正要動手,卻聽到蕭何說道。
“管兄,若我是你,就不會選擇在此地動手。”
蕭何的話讓管良的心中一動,的確,自從來到這里后,管良還并未動用過規(guī)則力,畢竟這里的一切都相對和諧,而那城中的幾個王爺之間的戰(zhàn)斗如今看來也不過只是兒戲罷了。
在那兩名士兵拿著繩子接觸到自己胳膊的時候,管良最后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放棄了抵抗,任由士兵將自己捆好帶走。
眾人一路進入衙門之后,只見蕭何對那富陽王耳語了幾句之后,富陽王微微點頭,隨即蕭何來到管良跟前,從兩名士兵的手上接過了押解管良的權限,隨即伸手在管良的后背上拍了一下,淡淡一笑后說道。
“走吧!”
兩人一路朝著關押犯人的牢房而去,在路上,管良先是猶豫了一下,畢竟在魏碑然的夢境當中,管良于很早之前就在半途“走丟”,并未隨著堯天、曲念怡、蕭何、魏碑然四人一同夢游,后來和堯天匯合之后也只是跟蕭何有過匆匆數(shù)面,說是志同道合的好兄弟不太準確,只能說是同伴而已。
而如今,當管良再度見到蕭何的時候,就猜到他的身份來歷絕不單純,說不定當初和堯天巧遇也多半是他早就設下的計謀,加上他動機、目的未明,參與到魏碑然事件當中,所求的也絕不止真相那么簡單。
“你為何會來到這里?”
管良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但當他的話音剛落,卻看到蕭何臉上諱莫如深的笑容,很快蕭何反問道。
“比起我的來歷,你不更應該去了解我們會去哪嗎?”
蕭何的話讓管良心中一怔,但隨即也就醒悟了過來,的確,糾結他的來歷、目的毫無意義,因為那并不屬于他管良的來歷、目的,在這一點上,那個人就從未在意過他管良,以及萬季安等人的這些問題過,而他總能夠處理好這些問題。
對于自己的后知后覺和這種仿佛“慢半拍”的性子,管良自然是心知肚明,卻又多少有幾分不愿意承認,而如今,當他再度自蕭何的口中聽到一種他自己對自己的“嘲笑”時,也不禁自嘲的一笑說道。
“我們要去哪?”
“監(jiān)牢!”
蕭何給出了答案,而這個答案頓時就讓管良愣住了,心想你這說了等于沒說,難不成你還真相把我投入到監(jiān)獄里不成?
“你以為小小的監(jiān)牢就能關押得住我嗎?”
管良淡淡的反問道,說實話他本就和蕭何沒啥更加親近的關系,如果蕭何還是這樣顧左右而言他的話,那管良也自然不會給他半點好臉色看。
然而,這一次蕭何卻仍舊還是之前的那種表情,他接過管良的話題,又做出了第二次的反問。
“你此時應該問為何我之前會說,最好不要在這個世界上動手。”
蕭何的提問讓管良再度皺起了眉頭,雖然從問題上來看,這屬于兩個不同的問題,但是就和之前兩人之間的互問一樣,兩個問題帶有某種遞進關系,而蕭何更是第二次在思考上搶在了自己的前面。
這樣的思維朝前讓管良頓時有些臉色不好看了,不過這樣的難堪似乎壓根就沒被蕭何放在心中的樣子,他仍舊還在押解著管良朝著監(jiān)牢的方向而去,縱使管良根本就不知道這衙門的布置,以及牢房究竟在何處。
面對蕭何提出的兩個問題,管良并沒有回答,或許是他不愿意真的承認自己比他智商低,又或者是管良不愿意承認他來到這里幾個月卻一事無成的事實。
這幾個月以來,除了魏碑然的死因,管良沒有得到任何一個有用的線索,即便是魏碑然的死因,那也是除了管良外所有人都知道的答案,畢竟只要離開了魏碑然的夢回到現(xiàn)實,就可以親眼目睹魏碑然的死因,但是管良選擇了留下來,而他用自己身上唯一有用的價值就換了這樣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