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魏碑然的死亡和他所擁有的記憶坍塌的那一瞬間,羅天似有感應,不過此時此刻,他卻已經無暇分心去思考這件事了,因為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待著他。
“五行方位,對應五方之位,羅天,接下來要做什么?”
冥見的聲音打斷了羅天的思緒,此時他回過神來,重新看向眼前他們身處之地,這里是進入天人之境的入口,也是天人五衰迷陣當中的第一關——小五衰之境。
“此乃小五衰之境,不過具體的解法我也不知。”
羅天的話讓冥見流露出了一絲詫異的神色,顯然是將羅天的這話當做是一種推諉之詞,不過同樣的一句話卻并沒有讓天忌、師童以及那個叫彌荼的魔人產生同樣的神色,因為他們知道,羅天這話并非虛言,而是他真的不知。
天人之境既然是人族命脈的發(fā)源地,那么必然有其傳承和淵源所在,換句話說,能夠知曉這個地方的只能是一種人,那就是外面的那尾巨蟒,也就是天人之境的守護者,除此之外,任何人,哪怕是任何一名人族之人,也不可能會知曉這個地方。
天底下所有能夠被稱之為秘密的東西,都不可能做到密不透風、守口如瓶,那么想要保障這個世間最大的秘密不被任何人知曉的方式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沒有秘密。
是的,今天能夠站在這里的每一個人,包括羅天和董戀云在內,都可以說是在天道這條道路上邁進的最杰出的幾個人了,以他們對天道絕對規(guī)則的了解,可以很輕易的想到這一點。
或者說,如果將秘密當做是一種規(guī)則來看待的話,那么秘密規(guī)則的漏洞就是沒有秘密,那么想要讓擁有秘密規(guī)則的人無敵于天下,只需要全方位的封鎖住漏洞的一切存在形式即可。
想要做到沒有秘密,可不是將秘密公之于眾那么簡單,或者說將秘密公之于眾只是讓秘密消除的其中一個法子,這是破解之法,卻并不是從根本上做到杜絕秘密被泄露的“本源”之法,那么在天道的絕對邏輯當中,想要讓秘密永遠也不會被泄露的方式是什么呢?
是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讓秘密永遠消失,甚至是從天道的絕對邏輯中將“秘密”這種概念除名,讓其永遠不再存在于任何人的思想當中,這才是唯一能夠從根本上杜絕秘密被泄露的法子。
那么,問題真的被解決了嗎?
很顯然并沒有,畢竟如果秘密真的從倉頡造字的這種根本上被天道除名的話,今天的羅天等人也就不會來到這個地方了。
所以,問題并沒有消失,而是在執(zhí)行的某個過程中出了差錯,衍生出了新的問題,而這個問題便是天道的絕對邏輯。
是的,不僅僅是師童、天忌以及彌荼,就連羅天也很清楚,所有自然運行的規(guī)律當中,必然存在了相生相克的這種相對邏輯,任何一種事物的存在便能夠成為另一個事物的天敵,這便是天道運行的規(guī)律。
因此,秘密并沒有真的消失,就如同那些憎恨蟠龍的人,并不會因為憎恨的情緒就殺了羅天,而是會當他們本能產生敵意的同時也會靜下心來好生的想一想,自己為何會動殺意,又為何要殺他。
因此,秘密并沒有真的消失,而是在消失了一段時間后,重新回到了天道的運行規(guī)律當中,而天道便擁有這種周而復始的“自愈”能力。
回到眼前來,羅天不知道破解天人五衰陣法的法子,甚至可以說這個世界上沒人能夠破解得了這個陣法,但是,破解不了原因卻并不是天道之中不存在“破解之法”的這個定義,而是與天人之境有關聯(lián)的人事物早已成為了時間長河之中的歷史了。
此時,眾人的目光從羅天身上移轉開來,放在了董戀云的身上,這一刻每個人都知道她便是中天界最神奇功法——清微妙法的擁有者,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不僅僅學會了清微妙法中最擅長布陣和破陣之術的艮脈號靈山,更重要的是她并不是人。
為何這么說呢?
雖然太多太復雜的東西在場之人也很難想的出一個結論,但是只要想一想存在于天人之境外面的那尾巨蟒便可猜的一二。
董戀云眼見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此時的她倒是顯得非常鎮(zhèn)定,從離開龍祥城董家到進入魔界再到如今和羅天重逢,這段日子以來雖然她的身上并沒有太多的變化,不過羅天感覺的出,她非常的受到魔界的器重,而且今天來的這個名叫彌荼的魔人,他的實力甚至要比當初那名叫劫影的魔人還要更加強大。
而就在之前,董戀云已經大致的看過眼前的陣法了,加上她過去從姜小云那里學到的清微妙法,也讓她對于眼前的陣法有了遠比其他人更多的了解,不過在她開始訴說這個陣法奧妙之前,還是偷偷看了羅天一眼,似乎在求得羅天的許可。
面對她的注視,羅天恍若未聞,這樣的神態(tài)讓董戀云抿嘴一笑,從人到魔身份的變遷,個人的堅持是不是也會同樣的發(fā)生變化,如今的她是否還對董家的覆滅不依不饒,又或者已經重新開始了一段新的旅途,這一點連羅天也并不知道。
“既然是小天人五衰之陣,其中樂聲不起對應木象,屬乙,在東方,身光忽滅對應金象,屬辛,在西方,浴水著身對應水象,屬葵,在北方,眼目數瞬對應火象,屬丁,在南方,而最后是著境不舍對應土象,屬己,在中間。”
董戀云的話音剛落,卻聽到冥見一聲冷笑,突然插嘴說道。
“哼,天人五衰分明是佛理,卻讓你以五行之說來解釋,真是一派胡言。”
冥見的話一出口,夾雜著幾許強勁的規(guī)則力涌動,緩緩來到董戀云的跟前,不過她身后的彌荼冷哼一聲,這道若有似無的規(guī)則力便消散無形了。
“哦,這樣說來,閣下便是另有高見了,小女子愿聞其詳。”
面對冥見的威脅和挑釁,董戀云恍若未聞,反倒是心平氣和的用請教的姿態(tài)詢問對方,她的這番做派倒是和當初身處董家時在生意場上的接人待物依稀有幾分相似了。
冥見眼見董戀云背后之人出手干預,他的目的既然達成,此時也不再做多余無謂的試探,便不再說話了。
冥見可以說是在場眾人當中,心思最“邪”的一個人了,當然非要說他包藏禍心并不準確,畢竟在場有哪個人沒有點禍心存在呢,因此真要定義的話,應該這樣說,冥見是羅天所處立場上絕對不可能被拉攏之人。
因此,對于冥見而言,他到場之后第一步要做的便是分清楚眼前的形勢和他可以拉攏和利用的對象。
師童肯定是不可能被冥見拉攏的對象,但師童體內有著存在于過去的暗傷,雖然不知道這傷勢從何而來,實戰(zhàn)中的表現到底會多嚴重,但以本能觀之,冥見可以得出百招之內自己贏不了師童,但百招開外,師童必敗無疑的結論。
然而可惜的是,這并非兩人之間的單挑,而在場之人也必然不會允許他這樣一番先行鏟除掉一名勁敵的小心思,一旦立場和局面崩壞,必然是一場天昏地暗的大戰(zhàn),而大戰(zhàn)之中誰能笑到最后,便要看這一戰(zhàn)之前個人的一番策略了。
師童拉攏不了,那么作為冥見而言,天忌是一個中立派,董戀云肯定偏向羅天,但她背后的魔人是否也會偏向羅天還是一個未知之數,畢竟魔人的立場必然是偏向于魔界的利益,只要董戀云沒有生命危險,那么魔人的立場便會出于局面的需要,必要時也未必不能為冥見所用。
甚至為了提防董戀云這小丫頭關鍵時刻用自己的性命來威脅她背后的魔人幫助羅天這樣的心思,也一并在冥見的算計當中。
因此,冥見之前對董戀云出手的目的便是為了試探一下她背后魔人的實力,如今看來自己的猜測無誤,彌荼的實力雖然強悍,但卻并不會高過自己。
冥見的小心思其實并不高明,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一清二楚,但同樣的每個人也都和冥見一樣,有著自己的小心思、小算盤,他們也在暗中拉攏、牽制,特別他們所來到的還是人族命脈發(fā)源地這個極為關鍵之處,更是讓他們內心蠢動間想要為各自所誓死捍衛(wèi)的對象謀求一份最高利益。
此時此刻,羅天對于冥見的這種小舉動倒是恍若未聞,而董戀云在對手一擊不中之后,也繼續(xù)開始了她對于陣法奧妙的見解。
在這個過程中,羅天才漸漸的開始有了別的心思來思考一下其他的事情了,比如說,因為他之前道心的崩毀而讓唐龍和陸恒所居住的那個記憶世界也同樣崩毀了。
是的,陸恒和唐龍已經死了,至少從人的角度來看待的那種“存在形式”上,他兩已經徹底的消亡而不復存在了,但是從天道的邏輯上來講,他兩還并沒有死,仍舊還活著,不管是活在熟悉的人的記憶當中,還是存在于神族造夢的形式當中,他們也都還活著。
因此,羅天才能以記憶和夢境這兩種特殊空間的形式將他們“復活”,重新活在他人的認識當中,甚至就連入夢的萬季安、管良、堯天也能夠感覺的出,他們還真實的活著,而并非被某個人以某種特殊目的而制造出來的精神傀儡。
是的,在夢中的陸恒和唐龍都有各自的思想、情緒、語言邏輯和動作,雖然他們已經從人的概念上消亡了,因此他們失去了很多為人的堅持,但實際上他們仍舊還殘留有屬于他們各自的堅持,因此當遇到關鍵問題的時候,他們還是會表現出和人一般無二的神態(tài)表情。
但遺憾的是,因為萬季安的“魯莽”導致羅天和天座化身合力創(chuàng)造出的“獨立夢境空間”崩毀了,伴隨著夢境的崩毀,“活著”的陸恒和唐龍也一并崩毀了。
也許想要重建一個相同的獨立夢境空間對擁有恐懼之心,能夠做到對每一個人事物的認識都巨細無遺的羅天而言,并不困難,但重建夢境空間并不是重點,而重點是,羅天要找出當時進入夢境之中的萬季安究竟是用什么法子崩毀了他的道心。
這里值得一提的是,羅天和天座化身創(chuàng)造獨立夢境空間所依靠的并不僅僅是恐懼之心,也就是羅天的道心,而是還用了另外的一種手段,那便是羅天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偽天道。
不管是什么樣的夢都有一個共通的破綻,那便是一旦被做夢之人發(fā)現自己正在做夢,那么夢境便會坍塌,無一例外。
因此想要根治這種現象,唯一的法子就是徹底的讓做夢之人從根本上忘記自己在做夢這回事,就像是想要永遠隱藏天人之境的秘密就只能讓所有人都遺忘掉這個秘密這種簡單淺顯的邏輯概念一樣,只有羅天不知道自己在做夢,那么這個夢境的存在就永遠不會坍塌。
而這種方法便是羅天的偽天道,而上一次他用這個法子還是在妖界當中,當他在永眠之間看到那三顆大石頭的時候,用偽裝記憶的法子強行的在腦海中剝離掉了他想要“走過去摸石頭”的這種想法,最終才讓他來到了那塊石頭的跟前。
但這樣做的后遺癥也是存在的,那就是羅天并不知道自己的夢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只能依靠很早以前在自己的夢中放置那些意識碎片,通過有人觸發(fā)意識封印的形式來讓意識碎片重新回到他的腦海中,最終捕捉那些他想要知道的重要線索。
但除此之外,如果沒有人說到、做到了和意識碎片相關聯(lián)的言語和行為的話,羅天是不可能會知道在自己的夢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的,哪怕是事后堯天對羅天說起夢中發(fā)生的事,羅天也會“誤以為”那是一件新鮮事,而并非他做夢夢到的事情。
當然了,也同樣是因為這個原因,羅天一樣并不清楚魏碑然的記憶里發(fā)生了什么,唯有在魏碑然死亡的那一刻他才能感受到這個夢境的破碎,畢竟這就等同于是他這個做夢之人也清醒過來回到了現實。
那么,在那個夢里,萬季安到底做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