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邊注意魏碑然情形的同時,堯天四人一路推進,在殺出一條血路之后逐漸的來到了已經完全被火勢吞沒的飛鳥小筑前廳門口,隨著一根燒紅的房梁從半空中落下的同時,耳邊還回蕩著一陣陣慘叫聲。
聲音和動作會分散人的注意力,讓人的意識短暫轉移,繼而產生不受控制的思考,并且建立起一套同樣不受思想控制的自我邏輯。
堯天既然是造夢之神,便很清楚該如何才能讓魏碑然最大限度的不會去注意到這個場景中到底有什么和他的真實記憶不一樣的地方,當然了這一切也只有堯天自己知道,而對于蕭何等人來說,卻并不會覺得這聲音和動作的產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隨著眾人進入小屋,因為整個飛鳥小筑已經完全被大火所吞噬的緣故,所以根本就沒有道路,此時曲念怡的心中有些疑惑,畢竟按照道理來說,被火勢燃燒了這么長時間的建筑物早就該倒塌了,可為何眼前的飛鳥小筑卻竟然能夠維持這么長的時間?
然而,同樣的問題在曲念怡想到之前,蕭何早就已經想到了。
是的,天道的絕對邏輯。
任何現狀的發生都必須要遵循天道的絕對邏輯,火燒木頭就一定會發光發亮,逐漸變成一跟木炭,最終化為一堆一吹遍散的木屑。
因此,當眼前的飛鳥小筑在經歷了長時間的燃燒卻依舊可以屹立不倒,甚至還能夠保持外觀結構的同時,人腦海中的糾錯功能便會開始運轉,而此時此刻,蕭何更不待遲疑,隨即出手,幫助魏碑然開始排除他內心的疑惑,同時穩固住眼前的場景不會輕易坍塌。
一段時間過后,蕭何緩緩抽回手,同時看到了堯天臉上的一個褒獎,對此他只是淡淡的一笑,但心中卻對堯天的佩服更加深了一籌。
是的,重現飛鳥小筑這個場景的目的便是想要找尋出魏碑然腦海中被隱藏的記憶,但這個記憶恐怕連魏碑然自己都不知道,所以,當初來到飛鳥小筑的魏碑然究竟走了哪條路,又看到了里面的什么人事物,這一切堯天都不可能會知道,更不可能通過場景還原來布置出來了。
所以,眼前的大火不僅僅是一種還原,同樣也是一種保護,而用意便是在于勾起魏碑然被埋葬的記憶,讓他自己通過似真非真的場景回想起他當初的經歷來。
此時,魏碑然突然邁步朝著前方走去,但前方分明并沒有路,完全被大火吞噬,但很快一條隱藏在火勢當中被兩三根熊熊燃燒的木頭給掩蓋住的“小路”便出現在了魏碑然的眼中,眾人運動護體的規則護住周身,隨著魏碑然進入這條小路之后,很快一路來到了二樓,然而來到了一處火場的跟前。
“溫娘……”
隨著魏碑然口中的聲音響起,一直全神貫注在留心傾聽和觀察其言語舉動的堯天和蕭何各自心中猛地一震,但由于他們所聽到的內容及其陌生的緣故,所以并不能由此得出任何有用的訊息。
但這時他們卻同樣不敢問,生怕任何的言語都會攪亂魏碑然的思緒和回憶。
魏碑然此時的確像是被某種腦海中的靈光可吸引住了,伴隨著堯天轉變場景當中細微的結構布置,魏碑然也漸漸的進入到了那間屋子里,屋子里早已什么都沒有了,只有一些大致看上去像是室內家具的殘骸,但這一切似乎都不是魏碑然所在意的,而他的目光瞄準了一處燒焦前像是梳妝臺一樣的角落,慢慢的走了過去。
在他過去的路上,蕭何和堯天對視了一眼,兩人的心中都感到各自明顯的疑惑和焦慮,畢竟距離他們所處的位置到那個角落之間的距離太短了,而一旦魏碑然走到角落卻并沒有在角落里找尋到記憶中的事物,怕是這個場景會瞬間坍塌,任何彌補的法子都不管用。
在這個短暫的過程當中,堯天和蕭何兩人思索了無數種可能性,那個角落里究竟有什么,而那個已經燒焦的梳妝臺上又可能會擺放點什么,是女人的裝扮首飾,還是一封信,一個玩具或者一件有著特殊外觀的工藝品?
然而,沒人知道魏碑然究竟回憶起了什么,就在這時,魏碑然走到了那個燒焦的梳妝臺跟前,隨即伸手開始一點點的把已經完全毀壞分不清原貌的“臺子”給一點點的移動開。
看到他的這個舉動后,蕭何的心中一動,看樣子魏碑然不像是要找尋梳妝臺上的什么東西,而是被梳妝臺擋住而隱藏在角落里的某樣東西,但是,那又會是什么呢?
而就在這時,兩人身后的曲念怡突然輕輕的說道。
“密道?”
曲念怡的聲音伴隨著熊熊火焰灼燒的聲音傳入到了堯天和蕭何兩人的耳畔,但此時此刻已經來不及思索其他,隨即堯天開始變幻場景,當燒焦的梳妝臺被魏碑然完全抹開的同時,一條密道的暗門便出現在了眾人的眼中。
此時,眾人身處的場景仍舊存在,這讓堯天和蕭何都暗暗的松了口氣,魏碑然果然是在找暗門和密道,可是這條密道又是通往哪里的呢?
“溫娘明顯是女人的名字,難道說,這個居住在飛鳥小筑的女人和魏碑然有什么不尋常的關系?”
堯天的疑問讓蕭何和曲念怡都倍感疑惑,但隨著暗門被拉開,當密道呈現出現在眾人眼中的同時,此時也都顧不得其他,堯天等人也隨著魏碑然進入到了漆黑的密道當中。
由于堯天等人并不清楚密道會通往何方,所以如果沒有一個確切的目的地的話,那么這條密道將不會有一個出口,那么只要魏碑然還沉浸在記憶的搜尋狀態當中,這便可以為他們拖延足夠長的時間。
但不管再如何充足的時間,也必然會有一個盡頭和終點,這同樣也是一種屬于“人道”的邏輯概念,畢竟密道和道路一樣,其作用就是連接兩個不同的地點,而沒有出口的密道也根本不會存在。
堯天等人距離魏碑然有一段距離,這方便他們在其身后思考和交流,而此時蕭何壓低聲音說道。
“照理來推斷,既然魏碑然來到飛鳥小筑并非是做賊,那么偷香竊玉這種事自然也不會為之。”
他的話讓曲念怡白了他一眼,顯然是對他第一印象就想到了這個東西而感到有些不屑,不過很快她就接過話題說道。
“而且我們是從后院來到前廳,那么密道便不會是通往后院某個隱秘之地的,況且魏碑然原本的記憶當中并沒有后院竹林的相關場景布置,恐怕密道的盡頭并不是在飛鳥小筑當中。”
聽了他二人的話后,堯天卻是陷入到沉思當中,畢竟縱使他們猜對了密道,但密道連接的出口卻仍舊有無數種可能性,但很顯然他們很難猜得到那唯一藏有真相的可能性,因此此時的堯天在思索之后緩緩說道。
“看樣子,正常的法子已經行不通了。”
堯天的話讓蕭何和曲念怡都沉默了下來,對此他們也的確沒有其他的法子,但是堯天的話顯然并未說盡,既然正常的法子行不通,那么必然還能夠另辟蹊徑。
可是,從堯天之前的表情觀之,蕭何卻很清楚,堯天能夠想到的“不正常”的法子并不是只要動手為之就可行那么單純,必然還會有一些隱憂,或者說,身為一名神族之人,她的行事風格不會按照人類的常理來推算,那么一旦她決定要做了,那么做出來的事情恐怕會枉顧人類的情理法。
“什么法子?”
在猶豫過后,蕭何終于出言問道,他可以明顯的感覺出堯天的臉上也有相同的猶豫,那或許是因為她懷揣使命進入中天界后從人類身上所學會的人類感情的表達方式。
“摧毀魏碑然的精神,讓他以直覺和意念帶我們走完這最后的一條路。”
堯天的話一出口,蕭何和曲念怡就倒吸了一口涼氣,而蕭何的心中更是清醒白醒,果不其然,堯天能夠想到的法子絕對不會那么簡單。
“這樣做,就能夠找到最后的真相了么?”
此時曲念怡也提了一個問題,但很快就看到堯天搖搖頭,隨即說道。
“這或許是唯一的一個法子,但卻并非有效的法子。”
“怎么說?”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蕭何也不再故作姿態,當即便要問明究竟,如果真是實情緊迫到了某種程度,那么必要的取舍或許也只能當機立斷了。
“我觀察此時魏碑然的情形,他分明是已經找尋到了自己記憶中的一點靈光,只是這道靈光很模糊,在他的思想當中并不能完全被他所捕捉到,這是因為人的想法本來就不可能如此單一,即便在想單純一件事的時候,也會有很多的雜念,哪怕是完全的心無旁騖,也會在遵字酌句之間有所取舍,只要是人,就無法完全避免。”
堯天的解釋讓蕭何逐漸的明白了過來,隨即也接過她的話題,補充道。
“我明白了,你是想要完全破壞他的思想,讓他變成一具單純行使唯一目的的行尸走肉,利用他想要找尋真相的意志和直覺,完成他此生心心念念的唯一使命?”
蕭何的話讓曲念怡的臉色無疑變得蒼白了許多,行尸走肉這四個字更是一度沖擊著她的腦海,與此同時,一旁的堯天也微微點頭,證明了蕭何的話便是她之提議的用意。
“當真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曲念怡問道,只要是人,且心懷純良,就不會采用這樣的法子,無論對方是敵是友,都難以做到這樣的違背情理法的極端,不過曲念怡的話音落下之后,她卻看到堯天和蕭何都沒有說話,堯天還好,畢竟她本就不是人類,不需要遵守人類的倫常綱理,但蕭何呢,難道說蕭何也接受了堯天的這個不正常的法子了么?
在一大段可怕的沉默當中,堯天在等,等他二人的一個答復,甚至于連她自己也感到好奇,為何她會選擇等待,而不是立刻去做,如果換成是過去的她,絕不會有這種不必要的所謂為人的堅持,她不是人,也從來不想當人,那么她此時的等待和堅持又是因何而來的呢?
難道是因為他?
此時的堯天想到了羅天,但很快就被她自己給否定了,是的,這個能夠讓自己擁有做人堅持的人不是羅天,畢竟羅天自己就是一個目的性極強的人,他的行事風格善惡難分,亦正亦邪,而且更重要的是,如今偽入魔的羅天基本上已經不算是人了,繼續用做人的那一套規矩去約束他的行為,明顯是可笑的。
那么不是羅天,又會是誰呢,管良,萬季安,乃至其他堯天來到中天界所認識的那許許多多的對象?
而最后,堯天的目光停留在了曲念怡的身上,一種內心本能而產生的微妙的、奇異的、復雜的心緒瞬間迸發,讓她一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原來,自己只是想要比她做的更好而已。
“如果只剩下這一個法子,那就讓這個夢境破碎吧。”
忽然間,蕭何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堯天此時心中的恍然,她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縷奇怪的微笑,在蕭何和曲念怡詫異的表情當中,說道。
“好的,我明白了。”
密道終究還是沒有盡頭。
隨著場景的坍塌,蕭何和魏碑然在又一次的記憶抹除之后,重新回到了“現實”,當然了,他們并沒有真的回到現實,而是還在夢境當中,但身處之處卻已經并非是在飛鳥小筑當中了。
這一次,曲念怡仍舊沒有失去記憶。
待得堯天幫助蕭何和魏碑然恢復記憶之后,魏碑然的臉色很蒼白,看的出之前短暫的記憶復蘇讓他的內心經歷了一次劇烈的掙扎和不尋常的波動,而他的身體也早就無法承受這樣的損耗了。
這一刻,恢復了記憶的蕭何的腦海中忽然升起了這樣的一個念頭——
如果魏碑然終究還是無法活著回到現實,是否讓他在人生的最后一段路上完成他的心愿,哪怕是用最邪惡的方式去完成,也算是一種最無奈的選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