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告辭了夏瑜的管良走在了前往鳴沙派的道路上,方向和目的雖然定下了,但在此時的管良心中卻有兩個詭異的想法在相互交錯著。
頭一個想法就是——自己此時所身處的世界當真是快了一秒或者慢了一秒嗎?
當時在那個夢境中的時候,除了管良之外其他所有存在于夢境之中的人事物全部都靜止不動了,而在一段的時間流逝后仿佛時間又重新恢復(fù)了運轉(zhuǎn),連陸恒和唐龍也似乎對時間靜止時所發(fā)生的事情毫無所知一樣。
如果單憑那時的感覺來推測,自己眼下似乎的確是身處一個快了一秒或者慢了一秒的世界當中,雖然就他這兩天在南堯城的經(jīng)歷來看,還看不出到底有什么不同之處來,不過就他心中所設(shè)想以及聯(lián)想到的一切,卻多少有幾分近乎真實的猜測。
不過,既然是推測,那么必然就不會只有一種結(jié)論。
是的,此時的管良想起了當初在堯天和巴海制造的那個夢里還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件事,那便是他在夢里的造化之門看到了一座聳立在眼前的真實的造化之門。
現(xiàn)實中的悲嘆城的造化之門是沒有“門”這個建筑的,但為何在夢里的時候卻能夠清楚的看到這樣一座名為“造化之門”的建筑物呢,還有葬龍谷的南朱雀神龕在夢里的時候也有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但在現(xiàn)實中卻只有一兩個光禿禿的石頭?
而那個時候管良也曾經(jīng)試圖旁敲側(cè)擊陸恒和唐龍兩人,試圖去觀察出兩人對此的感覺,但遺憾的是,似乎兩人根本就看不到這座聳立的造化之門,又或者身處夢境當中的他們對于這樣一座造化之門早已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一種習慣,根本無需再用異樣的目光去觀察了。
那么,夢和現(xiàn)實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哪一個才是虛假呢?
管良的心中一直在試圖思考這個問題,而這個問題又恰好聯(lián)系到了第二個想法,那就是之前陸恒和唐龍口中的兩個“錯誤的結(jié)論”。
從表面上來看,既然是錯誤的結(jié)論,那么就一定不會是正確的,雖然從規(guī)則之于漏洞來看,錯誤的漏洞是沒錯,但沒錯卻并不一定就是正確,這是兩個看似相似卻截然不同的概念,一件事沒有做錯那也只能是剛剛好,但按照正確的做法來做卻能夠收獲豐厚的回報。
不過此時在管良的心中,聯(lián)系到之前第一個想法中的兩種假設(shè),卻給了管良一個全新的啟發(fā),那就是他在夢中所看到的“真實”是不是也只是一種自己現(xiàn)實思想的延續(xù)呢?
在離開的時候,唐龍最后那一句話點醒了他,他在夢中所能夠看到的一切,便是他在曾經(jīng)所想要看到的一切。
此時的管良抬起頭來,看向了遠方那坐落在半山之上的鳴沙派,心中更加堅定了一些,隨即展開高深的身法,加速了腳下的步伐。
管良在幾個鳴沙派門人的指引下進入到了大殿之中,今天的鳴沙派似乎有些不尋常,從來時的路上,管良并沒有看到幾個人,而在前天的大殿當中,管良看到整個鳴沙派不說有上萬人,但數(shù)千人的規(guī)模也不止了。
很快,潘隱尊者便出現(xiàn)在了管良的跟前。
“原來是管師侄,今天又來拜訪了呀。”
管良朝著他微微施了一禮,隨即問道。
“今天貴派顯得有些冷清,凈天尊者也在么?”
潘隱尊者聽他提到凈天尊者之名,臉上的神色似乎有些凝重,他在鳴沙派已經(jīng)有超過五十年的光陰了,這么多年來除了研究門派中的典籍便是悟道修心,極少離開派門前往凡間歷練,如今在管良這個常年和三教九流打交道的人跟前,不免就露了行跡。
管良察言觀色,心知鳴沙派內(nèi)必然出了些狀況,此時他又聯(lián)想起夏瑜對待南堯城那家酒肆的手腕,心中更是多了幾分憂慮和警惕。
“掌教今日有事外出,管師侄來的有些不是時候,如果不嫌棄,可往后殿少坐,讓老朽就釋道一途向管師侄討教一二。”
聽了他的話,管良的心中更是清醒白醒,鳴沙派肯定是出了一些狀況,而且狀況的發(fā)生必然和夏瑜脫不開干系,只是沒想到,夏瑜為了預(yù)防自己的突然襲擊,竟然真的是如此雷厲風行,加上他又是地頭蛇的緣故,無論做什么事都能比自己搶的幾分先機,這對于想要調(diào)查天之浩劫的自己來說,倒是極為不妙。
此時管良盯著眼前的潘隱尊者,心中倒是好笑不已,不過面子還是要給的,當下他再度一謙讓,說道。
“那就叨擾尊者了。”
潘隱尊者連聲說著不敢當?shù)脑挘瑑扇艘宦愤M入到后殿,此地已經(jīng)算是門派重地了,乃是平日里掌教和其他兩位尊者議事的地方,即便身為貴賓也很難進入到這個地方來,畢竟這不符合待客之道。
但此時的管良卻已經(jīng)猜到潘隱尊者有話想說,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推遲呢?
進入后殿之后,兩人相繼按主賓之禮正要入座,然而潘隱尊者剛剛坐下,卻發(fā)現(xiàn)管良依舊站著,這讓他一愣之下,正要開口說話,卻聽到管良搶先一步說道。
“凈天尊者可是前去龍祥城了?”
聽到管良提起龍祥城的名字,潘隱尊者臉上那一抹淡淡的憂慮此時便如同決堤的大壩一樣潰泄了,他本就不是一個功于心計之人,心中對于天鳴城乃至夏家父子的做派也有幾分不認同,但既然抱有一種在鳴沙派安度百年的心思,自然不會去做爭當出頭鳥這種事,不過今日管良來了,聯(lián)系到傳聞中命天教和師童的一些做派,讓他在選擇清心寡欲的同時,卻又不禁充斥了幾分想要重涉紅塵之心。
“正如管賢侄所言,掌教已經(jīng)于一天之前連同瑤光尊者和數(shù)名二代弟子出發(fā)前往龍祥城了。”
潘隱尊者的話讓管良皺起了眉頭,不過立刻繼續(xù)詢問道。
“目的呢?”
“魔氣既然出現(xiàn)在龍祥城、寒山寺等地,我等既然自詡名門正派,自然該為了這一方黎民百姓分屬當為。”
潘隱尊者的回答讓管良微微點頭,這個借口倒是找的好,讓凈天尊者想要借口推辭都不行,但如今龍祥城方面早已是一片是非之地,鳴沙派雖然未中原大派,但去了未必就能夠討得了便宜,況且清微妙法人人動心,加之人心難測,究竟會遇到什么誰也說不準。
“天鳴城方面沒有派人同往嗎?”
管良思索一陣后又繼續(xù)問道,潘隱尊者此時既然心中有求于管良,自然是知無不言,當下點了點頭后回答道。
“有的,不過并非是夏家中人,而只是天鳴城中一名從未見過的釋道者罷了。”
潘隱尊者的話讓管良心中好笑,夏家父子此舉倒是將自身的責任撇清的干凈,即便出了事也不落于任何人口實,況且清微妙法茲事體大,無論誰拿到手中都是燙手山芋,對于已經(jīng)擁有人族秘法的夏家來說,可不愿意引火燒身。
而且,清微妙法真的存在于龍祥城董家嗎?
誰也不知道,所以此時布控眼線并且保持觀望不動才是聰明人的做法,換了是他管良,也不會將自己明顯的置身于群狼環(huán)伺的險境當中。
想到這里,管良就明白自己想要從鳴沙派探聽天之浩劫往事的想法落空了,夏瑜既然同意留下潘隱尊者,而不是讓所有有可能會知曉當年懸案之人全部離開自己的視線,必然有他的信心。
想到這里,管良也就打算離開了,潘隱尊者眼見管良要走,自然也不好多做挽留,他今天此舉其實也就是一個投石問路的心思,甚至于也不對管良愿意插手此事抱有多大期望,乃是一直以來眼見鳴沙派被天鳴城夏家打壓而心懷怨言罷了。
管良離開鳴沙派后,走在了回去的路上,還沒走出多遠,便看到了似乎早已等在路上的夏瑜。
“你如此做法,在我看來反倒更像是欲蓋彌彰。”
看到夏瑜,管良便如此說道,夏瑜朝著他微微一笑,并不否認,不過還是開口說道。
“你既然來到我的地頭,于情于理我都該拿出像樣的手段來招待你,否則要是讓你的師尊知道了,豈不是會怪我招待不周嗎?”
夏瑜的一番借口讓管良微笑不語,心中卻是對他多出了幾分警惕,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會少陰險小人以及窮兇極惡的大惡人,但真正能夠?qū)⒆约旱囊环忠淮绲哪芰ν耆\用到自己的動機和目的當中的卻并沒有多少,這就在于其實很多人都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擁有哪些可以借助的“勢”。
管良不是萬季安,對于勢這種動向的把握也并不敢說十足到位,但是自己眼前的這個人——夏瑜,卻是要比起萬季安來說,更加神秘的“勢者”,因為他所修煉的規(guī)則便是“勢”。
有修煉動之規(guī)則的萬季安,自然就有修煉勢之規(guī)則的夏瑜,勢就是事物發(fā)展、運行的方向,似乎只要掌握了勢也就掌握了一切,正如同倘若能夠掌握天下大勢的王者,便極有可能一步登天成為皇者,而王到皇的轉(zhuǎn)變便是一種勢的體現(xiàn)。
但遺憾的是,很早以前管良就聽師童說起過,以勢作為規(guī)則的夏家所掌握的其實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勢,如果夏家所掌握的是天道中那種絕對邏輯當中的勢,那么夏家之人早就已經(jīng)擁有能夠成就天道的釋道者了,但遺憾的是,別說夏家出過這樣的人才,就連現(xiàn)如今夏家最杰出的人才——夏瑜的父親夏子丹也不過就是師童的手下敗將罷了。
勢,既然是一種方向,那么能夠掌握勢的釋道者便能夠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能人所不能,這天下間哪里還有他們所辦不成的事呢?
所以,夏家修煉的并不是絕對意義上的勢,而是相對意義上的勢,也就是——時。
這個時并不是時間規(guī)則的那個時,而是時機的時,所謂一時的形勢,也就是時勢。
在天鳴城的地界當中,無論自己做什么,夏瑜都能先自己一步,這種永遠都能夠掌握先機的能力才是讓管良最為警惕的,即便他所能夠掌握的只不過是一時的先機,但管良也并非能夠運籌帷幄之人,他的很多決定乃至靈感,也不過只是一時偶然才產(chǎn)生的,而這種“一時的靈感”便絕對難以逃過夏瑜的預(yù)測。
除非……
此時的管良忽然想起了那個人的名字,那個人能夠在三年前就開始部署妖界之行的具體方案,能夠在進入妖界之后將幾乎所有的變數(shù)全部控制在他能夠掌控的范圍之內(nèi),這樣的才能或許才能稱得上是運籌帷幄吧。
但可惜的是,管良并不知道羅天的行蹤,堯天也不肯告訴他,但管良相信,要不了多久他或許又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xiàn)在自己的跟前。
“既然你可以料得先機,那你可否猜一猜我接下來打算做什么?”
管良此時也不打算去思考那些問題了,而是看向了夏瑜這樣問道,在一個以“時勢”來作為規(guī)則的強大釋道者跟前,他還真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無奈感覺,而回想起當時兩人在鳴沙派大殿切磋時的那一幕,雖然自己以尋路規(guī)則破解了夏瑜的所有殺招,但夏瑜從頭至尾都并沒有動用他家傳的時勢規(guī)則,倘若他動用了這樣一門規(guī)則,能夠在自己以尋路規(guī)則進行躲避之前就先發(fā)制人,那他管良能夠做到“發(fā)在意先”這種程度嗎?
答案是肯定的,他做不到,而且他相信就目前他所知道的釋道者歷史而言,還沒人能夠做到發(fā)在意先,所謂發(fā)在意先,便是在動念殺人之前對方就已經(jīng)人頭落地了,能夠做到這種程度是不是就意味著人的行為可以脫離意識的控制了?
當夏瑜看見管良這樣一幅認輸?shù)臉幼樱故蔷従彽氖掌鹆诵θ荩缓笳f道。
“你在想,如果那個人也在這里,他是不是能夠比我更快一步掌握先機。”
夏瑜的話說完后,管良的心中暗自吃驚,雖然他可以肯定夏瑜絕對沒有讀心術(shù),更不可能擁有師童的秘密規(guī)則,但是他所展現(xiàn)出的這種“能力”卻是讓管良的心中一沉,恐怕自己真的遇到了一個強悍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