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吳村那邊的動靜,許村這邊明顯就熱鬧的多了,光是站在村口聚集的人群就一大堆,到處洋溢著喜氣,等到了許潼一家的大院,這里更是里三層外三層的擠滿了人。
吳銘與幾個吳村的遠房親屬,也被迎進了許家。
能看到,
許家整片院子都是翻修過的,最中間的屋房更是新蓋,明顯一派截然不同的氣象。
吳銘在許家轉了一圈,也是將許家人大致認了一遍,許家人倒也和氣,并無什么高高在上的姿態,只不過許潼那位大兄許濠還是遲遲未曾現身。
待到晌午飯點,許濠終于出現了。
對這個名字吳銘早已聽到了許多次,此時就見一個身形魁梧威猛的壯漢,從外面踏步走進院內,身軀健壯,一看就與面黃肌瘦的貧民截然不同。
“這就是濠哥啊,長得真壯實啊,感覺比咱們族長還壯一些。”
“聽說濠哥快要二次凝血了。”
“那豈不是趕上咱們族長了?”
“濠哥本來就會接替許村族長吧,你看里里外外這些人,都是趁著喜事來攀關系的。”
吳銘身旁的幾個吳村親屬,此時見到許濠出現,也各自一陣驚嘆。
“二次凝血……”
吳銘也在觀察許濠,心中自語一聲。
凝血九變,純陽不滅!
所謂武道修行便是凝練純陽血氣的過程,每一次凝練血氣,都宛如一次脫胎換骨,如吳村的族長吳曲,便是一位凝血兩次的高手,因而能成為吳村百余戶人家的族長,甚至在村外還占據了一片屬于自身的田地和園子,每年都有源源不斷的收成。
相比起來,因為田產賦稅太重,尋常百姓不能免稅,很少能有自己的田地,大多都是給那些城里的地主和豪紳們當佃戶,種田產糧經過層層剝削,所剩無幾,只能勉強糊口。
而據吳銘的了解,凝血兩次已經稱得上好手,凝血三次則就算是在城內,也有一定地位,基本也都會搬進城中定居,至于四次以上,他還沒有資格知悉。
正思忖間。
卻見許濠忽的走了過來。
“吳銘?”
許濠沖著人群說了一句,旁邊人立刻都讓開,露出后方的吳銘。
許濠上下打量了吳銘一眼,微一點頭,道:“你的事我聽說了,沒成武夫遇到邪祟,能活下來已是很好了,你我兩家既然成了親家,我自會照顧你一二,等你養好了身子,跟著伯父學些手藝,到時候來尋我,我自會給你安排個去處。”
對吳家的情況許濠也聽說了一些,不過他對村里的瑣事懶得費心。
如今的他,心思基本都在習武之上,他距離二次凝血,已是相差不遠,與十里八鄉這些尋常黎庶村戶,早已是云泥之別,將來是要去景鄴城里安家立業的。
現在也只是因著許潼的關系,順帶照料一下吳家人。
簡單說了兩句后,許濠也沒有同吳銘多說,便直接轉身離去。
而隨著許濠的離去,院里院外不少視線都落到吳銘身上,一時間三言兩語的低聲議論起來,很快關于吳銘的情況也在許家的院子內外傳開,投向吳銘的視線也都帶著幾分異樣,有的感嘆吳銘遭了邪祟還能活下來,定是祖宗保佑,也有的可惜吳銘練武的一番苦工付諸東流,不過這也是大部分人家的常態。
畢竟城外十里八鄉,村村戶戶,不是誰都能凝練血氣,成為武夫的。
吳銘此時倒是神色如常,盡管以他如今的感知,院內一些壓低聲音的議論,他也都聽的清清楚楚,但內心中卻沒有什么波動,畢竟自家人知曉自家事,他很清楚他凝練血氣,成為武夫不過是遲早的事情,但這些他自然不會去說。
這一趟跟隨送親,主要是過來看看許家的情況,看看吳鈺將來生活的地方,這一圈看下來吳銘倒也沒什么不滿意,哪怕是身為武夫,內心傲氣,自視甚高的許濠,對親弟弟許潼以及弟媳吳鈺較為寬和的,不是漠視于人的態度。
見此情況,吳銘也就放下心來。
村落里的婚喜沒有太多的繁文縟節,基本上都是一切從簡,吳銘這里吃過了飯,又與吳鈺最后說了幾句話,便與同村人一起返回了吳村。
……
吳鈺出嫁之后的日子,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吳家。
古舊的幾間矮房中,除了少了一人,一切仍舊如常。
吳起照例外出做活,雖說吳鈺出嫁換回了許多聘禮,足足有十斤的干肉,三十斤的細糧,但一來這些糧食要供吳銘滋養身體,二來等開春之后,就到了朝廷收繳人頭稅的時候,因而日子還是要繼續操勞,緊衣縮食,不能懈怠。
時間一晃,
便是近一個月過去。
這一日清晨,煮過粥食,服侍過劉氏的吳銘,來到了院落里。
時隔近一個月之久,他形體卻是有了不小的變化,之前的虛弱感早已蕩然無存,且本來有些干瘦的身軀,也肉眼可見的飽滿了一些。
“吃上肉食以后,這效果倒真是明顯。”
吳銘感知著自己身軀的變化,體會著周身那充盈的血氣,內心不由得感慨。
這世道,貧窮人家,若不出武夫,則代代平庸,但富裕的大戶人家,則能歷經數代不衰,究其緣由,也是與資源有著巨大的關聯。
像這些細糧和肉食,大戶人家自幼便日常食用,要凝練血氣那自然也是無比容易。
吳銘這里為了避免浪費,幾番衡量之后,對那十斤干肉,每日僅食用二兩,這是對他的身體消化吸收能力來說,最恰當的份量,利用率最高,最不浪費。
而有了這二兩肉食的補充,他的恢復積累也更快捷了許多,早在兩日之前,他就有把握凝練血氣了,只不過修成武夫已是必然,他反倒不那么急迫,而是又多休養了兩日,將身體徹底恢復到此前的巔峰狀態。
“是時候了。”
吳銘感受著體內充盈的血氣,此時深吸了一口氣。
現在的他,體內氣血早已恢復到了此前的巔峰狀態,在有肉食補充的情況下,甚至還能再多積累一些氣血,哪怕換作之前,他也有機會凝練血氣,現在更是十拿九穩。
伴隨著吳銘念頭一轉,剎那間萬籟俱寂,心中雜念頓時褪去,一片空靈。
“純陽引血。”
他面向朝陽,緩緩擺出了武道最基礎的純陽引血樁。
一縷朝陽的金芒灑在他的身上,映照出一個朝氣蓬勃,面容稚嫩中又帶著少許俊俏的少年,他單足踏地,身形穩若老樹,體內氣血隨著意念被一一調動,宛如滾滾烈火。
噗通,噗通,噗通。
伴隨著心臟有力的跳動,汩汩血液流淌全身,一縷縷無形無質的血氣,在吳銘的意念引導之下,從周身各處收斂聚攏,沿著經絡或由雙腿上浮,或由頭顱下沉,直至丹田。
滾滾氣血匯聚,斂于臍下丹田,令吳銘感受到一種熾烈的灼熱感,只覺得丹田小腹中好似吞入了一輪太陽,滾熱發燙。
“凝血聚氣,抱斂歸一。”
吳銘在此時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繼而猛然一吸,一股新生之氣入體,同時丹田內醞釀的汩汩氣血,在他的引導之下猛然再次一斂,好似終于戳破了什么。
這一剎那間,一切都霍然為之改變,那本來以樁功和意念引導,強行收斂歸納的滾滾氣血,突然自行滾動起來,不再需要刻意引導和控制,便自行聚斂于丹田小腹之下。
這股純正血氣不斷的內斂,收縮,變得越來越燙,直至霍然之間,突破了某個界限,一瞬間吳銘不再感受到滾熱和滾燙,而只能感受到一種至極至正的感覺。
純陽血氣!
凝練血氣,化為純陽,即為武夫!
“成了。”
吳銘此時心中無悲無喜,沒有什么情緒涌動,只靜靜的觀察著自身的變化,他能感受到那一縷純陽血氣,在凝練之后,便安靜的聚斂成一團,呆在他的丹田小腹之中。
雖然變得安靜了下來,但這一縷純陽血氣,其實還在進行著微不可查的震顫,這種‘震顫’以丹田為中心,透過經絡,往四肢百骸滲透,逐漸以微小的幅度淬煉軀體。
“血氣凝成,則宛若嬰兒,自然律動,反哺周身百脈。”
吳銘眸光清澈。
真正的凝血武夫,為何與普通人截然不同?為何普通人將一身肌肉練的再怎么雄壯,也比不上凝血武夫的力量?因為一旦凝血,則純陽血氣盤踞丹田,以此為根基,滲透周身百脈,將會讓整個身體于晝夜之間,不斷蛻變。
此時此刻,他初凝血氣,比起普通人沒有太大的不同,但只需要經受一段時日的純陽血氣的淬煉,使得身軀徹底完成蛻變,就將變得截然不同。
舉手投足之間,兩三百斤的磨盤都能輕易掀翻!
此外,
世間但凡妖物、邪祟、鬼魅,往往都有種種詭異手段,或惑人心智,或無形無狀……這一切都唯有純陽血氣能夠克制。
如鬼魅邪祟,普通人便是揮砍千次萬次,也無法傷其分毫,而純陽血氣一引,以血破邪,則立刻就能造成殺傷,這兩者之間,是質的不同。
故此,
凝練血氣,成就武夫,則立時脫胎換骨,如魚入大海,再不受困于泥塘之間。
吳銘緩緩收斂樁功,吐出一口濁氣,目光忽的看向院落外側的籬笆,但見籬笆上一滴露水輕輕滾落,落在籬笆下一朵淺黃色的小小野花上,令花葉輕輕跳動。
籬笆之外,銀白褪盡。
村外不遠處的近山,悄然顯現一片綠意。
開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