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別癡人說夢

在一片死寂的房間里，漆黑的屏幕如同一面冰冷的鏡子，清晰地映照著蘇棠那愈發顯得蒼白的臉。電腦主機發出的最后一聲沉悶嗡鳴，像是宣告著某種終結，緩緩消失在這片寂靜之中。她的指尖，依舊懸在鍵盤上方，還保持著剛剛敲擊的姿勢，仿佛只要這樣，那些驟然消失的數據就能奇跡般地重新回來。窗外，原本灑下清輝的月光，不知何時被大片烏云嚴嚴實實地遮住，整個房間瞬間陷入了濃稠得如同墨汁般的黑暗。唯有床頭柜上那盞傅沉舟送她的水晶臺燈，在這片黑暗中倔強地投下細碎的冷光，那些光影在墻壁上微微晃動，更添幾分詭異與靜謐。

就在這時，門把手轉動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蘇棠像是被電流擊中一般，猛地轉身，心臟劇烈跳動，幾乎要從嗓子眼蹦出來。只見傅沉舟站在門口，平日里一絲不茍的西裝領帶已然解開，半截脖頸處那道猙獰的疤痕露了出來，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可怖。他的目光先是掃過那黑屏的電腦，隨后便落在蘇棠緊繃得如同弓弦一般的身體上，眉頭不易察覺地微微皺了皺，輕聲問道：“怎么還不睡？”

“電腦突然壞了。”蘇棠緊緊攥著裙擺，用力之大，指甲幾乎都要把那昂貴的真絲布料給戳出洞來。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紙條上 “傅沉舟接近你，只是為了利用你” 這一行字跡，喉嚨瞬間像是被什么東西哽住，艱澀地說道：“傅總這么晚來，是有什么事？”

傅沉舟的腳步微微一頓，空氣中頓時彌漫起一陣微妙的凝滯。他沉默了片刻，隨后緩緩走近兩步，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香，混著淡淡的硝煙味，直直地朝蘇棠撲面而來。那股硝煙味，是他剛剛處理許家事務時不小心沾上的。“我擔心你。”男人伸出手，想要輕柔地觸碰她的臉，可手在半空中卻像是被什么無形的力量阻擋，最終只是輕輕扯了扯她那有些松散的發尾，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關切，“最近別亂跑，許家的事情還沒徹底解決。”

蘇棠像是觸電一般，迅速別開臉，躲開了他的觸碰。這個動作讓傅沉舟的瞳孔驟然間收縮，他緊緊盯著蘇棠泛紅的耳尖，聲音突然變得如同冰窖一般冰冷：“蘇棠，你在躲什么？”

恰在此時，床頭柜上的手機適時地震動起來，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間，蘇棠只一眼，便看清了來電顯示 —— 是那個與傅沉舟辦公室內線相同的號碼。剎那間，她感覺血液像是洶涌的潮水一般，直沖頭頂。在傅沉舟那探究的目光注視下，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著，緩緩按下了接聽鍵。緊接著，一個經過機械變聲器處理過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了出來：“明早八點，城郊廢棄工廠，帶上傅氏收購案的文件，否則…… 你父親的病房，可不止會斷電。”

“你！”蘇棠忍不住驚呼出聲，然而她的聲音瞬間就被傅沉舟用溫熱的掌心捂住，男人的手掌帶著不容抗拒的強大力道。他微微俯身，貼近她的耳畔，呼吸滾燙，低聲問道：“誰的電話？”蘇棠望著他眼底那翻涌如暗潮般的復雜情緒，又想起那些可怕的威脅，突然一狠心，咬了他的手掌一口。

傅沉舟吃痛，下意識地松開了手。蘇棠趁機如受驚的小鹿一般，沖出房間，高跟鞋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敲出凌亂而急促的聲響。她能清晰地聽見身后傳來傅沉舟急促的腳步聲，還有他壓抑著滿腔怒氣的低吼：“蘇棠！給我站住！”

凌晨時分，城郊的廢棄工廠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銹味。蘇棠緊緊地抱緊懷里的假文件，神色緊張地望著陰影中緩緩走出的身影。來人戴著銀色面具，黑色風衣的下擺隨著腳步輕輕掃過滿地的碎玻璃，發出清脆的聲響，正是之前在醫院試圖刺殺她的黑衣人。“蘇小姐果然聽話。”對方的聲音帶著一絲得意的笑意，說罷，抬手緩緩揭開面具 —— 竟然是傅明薇！

“是你！”蘇棠忍不住后退半步，后背一下子撞上了冰冷的鐵架。傅明薇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手機，屏幕上赫然是蘇父在病房熟睡的照片，她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想讓你父親活命，就把傅沉舟的弱點告訴我。比如…… 他對那個白月光，究竟有多執著？”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剎車聲，緊接著，傅沉舟憤怒的怒吼穿透了沉沉夜色：“傅明薇！你敢動她試試！”蘇棠抬眼望去，只見男人渾身浴血，原本筆挺的西裝已被劃破，露出的皮膚上有一道道新鮮的刀傷，鮮血正不斷地往外滲。剎那間，記憶如同潮水般洶涌襲來，七年前的場景突然在眼前閃回。同樣是熊熊燃燒的火光，同樣是渾身是傷的少年，顫抖著拼盡全力將她推出火海。

“原來你真的是她。”傅明薇的聲音里充滿了濃濃的恨意，“當年孤兒院那場火，你搶走了哥哥，現在還要搶走傅氏！”說著，她舉起手中的槍，毫不猶豫地對準了蘇棠的眉心。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傅沉舟不顧一切地撲過來，擋在了她的身前。只聽 “砰” 的一聲，子彈擦過他的肩膀，血花四濺。

“為什么……”蘇棠望著他那已然被鮮血染紅的側臉，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視線。傅沉舟卻突然輕輕笑了起來，那笑容里帶著幾分偏執與瘋狂：“因為從七年前你把我推出火海那一刻起，你就只能是我的。蘇棠，別肖想逃離我，別肖想……”他的聲音漸漸虛弱，身體也緩緩下滑。蘇棠慌亂地伸出手，用力按住他的傷口，那溫熱的血腥味在指尖迅速蔓延開來。而與此同時，傅明薇的笑聲混著由遠及近的警笛聲，在這空曠的工廠里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