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中央指揮塔。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那片代表著千萬尸潮的深紅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四面合圍的藍色洪流，徹底吞噬，抹除。

戰(zhàn)局已經(jīng)進入了尾聲。

指揮塔內(nèi)卻安靜得落針可聞。

一群穿著筆挺軍裝的年輕參謀，屏住呼吸，看著屏幕上那堪稱戰(zhàn)爭藝術(shù)的，完美的鉗形攻勢。

每一個步驟，每一次火力覆蓋，每一支部隊的推進時機，都與數(shù)天前總司令在推演的分毫不差。

“西安城外防線，已被我軍徹底貫穿。”

“敵軍地下指揮設(shè)施‘蜂巢’，已被‘修羅’特戰(zhàn)旅摧毀。”

“南北集團軍，成功于西安城下會師。”

一名參謀官，用一種近乎于朝圣的語氣，逐條播報著從前線傳回的，已經(jīng)毫無懸念的戰(zhàn)況。

他的聲音里，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

那是極致的敬畏與狂熱。

他們的視線，不約而同地，都投向了那個站在指揮臺最前方的，安靜的身影。

陸沉淵。

他只是平靜地看著屏幕，仿佛在欣賞一幅早已畫好的，正在徐徐展開的畫卷。

“總司令，您簡直是……神。”

一名年輕的參謀，終于沒能忍住，喃喃地吐出了這句話。

陸沉淵沒有回頭。

他身側(cè)，一身合體軍裝，身姿挺拔的蘇明月，代替他開了口。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

“這不是神跡。”

“這是計算。”

“在總司令部制定作戰(zhàn)計劃時，就已經(jīng)將所有變量，包括敵人的反應(yīng)，友軍的磨合，甚至精確到炮彈的落點誤差，全部計算在內(nèi)。”

“我們看到的，只是一個必然會發(fā)生的結(jié)果。”

這番解釋，沒有削減參謀們心中的震撼，反而讓那份敬畏，變得更加深沉。

如果說神跡是無法理解的奇跡。

那么這種將一場規(guī)模空前的戰(zhàn)爭，徹底掌控在計算之中的能力，就是比神跡更加可怕的，屬于人類智慧的巔峰。

就在這時，蘇明月向前一步，低聲匯報道。

“總司令。”

“第一批由江城、杭城、臨城、懷城、榕城五地共同組成的聯(lián)合重建先遣隊，已經(jīng)在六小時前出發(fā)了。”

陸沉淵的眉梢，微微動了一下。

“提前了？”

“是的。”

蘇明月遞上一個戰(zhàn)術(shù)平板，上面是民眾自發(fā)報名的踴躍畫面。

“原本計劃在戰(zhàn)斗結(jié)束后再行組織。”

“但民眾的熱情，超出了我們的預(yù)期。”

“他們說……”

蘇明月的聲音頓了頓，那雙總是古井無波的眸子里，也泛起了一絲漣漪。

“重建自己的家園，不需要額外的工分。”

“這是他們分內(nèi)的事。”

指揮塔內(nèi)，響起了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他們都清楚，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在陸沉淵的治下，這片曾經(jīng)被絕望籠罩的土地，已經(jīng)重新凝聚起了名為“希望”與“信任”的，最寶貴的東西。

陸沉淵沉默了片刻。

他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父親陸蒼穹那張嚴肅的臉，與那句曾經(jīng)讓他覺得無比沉重的話。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他看著屏幕上，那些與新時代軍隊并肩作戰(zhàn)，奮勇沖殺的，屬于第十五集團軍與第三集團軍的老兵。

看著戰(zhàn)術(shù)平板上，那些收拾行囊，臉上帶著對未來憧憬的普通民眾。

他終于理解了這份責任的真正含義。

它不是一句空洞的口號。

它不是對某個人的承諾。

它是對這片土地上，那些在末世的血與火中，依舊選擇拿起工具去建設(shè)，而不是拿起武器去掠奪的，千千萬萬的同胞的一份擔當。

他們的堅韌，他們刻在骨子里的，對家園的眷戀與守護。

這才是華夏文明，歷經(jīng)五千年風雨，依舊屹立不倒的，真正的根基。

“末世，不是一場過家家的游戲。”

陸沉淵的聲音，忽然在安靜的指揮塔內(nèi)響起，不響，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心里。

“西安城下，埋葬了千萬怪物，也同樣埋葬了我們數(shù)不清的同胞。”

“每一個跳動的數(shù)字背后，都是一條曾經(jīng)鮮活的生命。”

“勝利，不值得狂歡。”

“值得我們?nèi)プ龅模亲屵@樣的悲劇，不再重演。”

他的話，像一盆冷水，澆熄了眾人心中剛剛?cè)计鸬男┰S驕傲。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沉甸甸的，名為“使命”的情緒。

陸沉淵緩緩轉(zhuǎn)過身。

他的視線，越過了所有的參謀，落在了那個一直如同影子般，安靜地站在角落陰影里的，通體漆黑的身影。

灰燼。

黑色守望大隊的隊長。

他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卻自帶著一股讓空氣都為之凝固的，冰冷的壓迫感。

“灰燼。”

陸沉淵開口。

“準備好了嗎？”

那個漆黑的身影，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沒有敬禮，只是微微躬身。

那是一種獨屬于他的，絕對忠誠的姿態(tài)。

他的聲音，通過動力裝甲的發(fā)生器傳出，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只有純粹的，如同刀鋒般的冷酷。

“任何擋在總司令道路上的存在。”

“都將被徹底清除。”

“黑色守望，隨時可以為您的意志，掃平一切。”

指揮塔內(nèi)的溫度，仿佛瞬間下降了好幾度。

那些年輕的參謀們，看著灰燼，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心悸。

他們很清楚，灰燼和他麾下的黑色守望，代表著什么。

那是總司令手中，最鋒利，也是最隱秘的一把刀。

當常規(guī)的軍隊用來驅(qū)散黑暗時。

這把刀，就是用來深入黑暗，斬斷一切根源的。

陸沉淵的視線，從灰燼的身上，緩緩移回到了蘇明月的臉上。

“明月。”

蘇明月立刻立正。

“在。”

陸沉淵看著她，那雙深邃的眼眸里，已經(jīng)倒映出了一張比華夏地圖，更加宏大，也更加復(fù)雜的，全新的棋盤。

“準備會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