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場上的喧囂正一點點沉寂。

彥勝軍的空降兵如同他們出現(xiàn)時一般，迅速接管了關(guān)鍵區(qū)域的布防。

張震的部隊則在外圍拉起了鋼鐵警戒線，肅殺之氣彌漫。

秦川的重型裝甲發(fā)出低沉的轟鳴，開始清理巨大的異獸殘骸，偶爾有不甘的嘶吼從廢墟下傳來，隨即被炮火徹底湮滅。

凌霄的水路部隊則如幽靈般融入城市的水道系統(tǒng)，無聲無息。

錢振國站在指揮部臨時搭建的瞭望臺上，看著這一切。

硝煙與血腥的氣味依舊濃烈，鉆入鼻腔，卻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李明遠站在他身側(cè)，手中的筆依舊未停，記錄著戰(zhàn)后的各項數(shù)據(jù)與觀察。

“明遠。”

錢振國的聲音有些沙啞。

“師長，我在。”

李明遠合上本子，轉(zhuǎn)向他。

錢振國沉默了片刻，目光掃過那些高效運轉(zhuǎn)的雄芯集團軍士兵，他們的裝備，他們的紀律，無一不顯露出與第九師的巨大差異。

“你說…我們第九師，有沒有可能…”

他頓住了，后面的話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李明遠何等聰慧，立刻明白了師長未盡之言。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

“師長，您覺得陸司令的部隊，如何？”

錢振國苦笑一聲。

“如何？天壤之別。”

“以前，是我坐井觀天了。總以為我們第九師是精銳，是王牌，可在雄芯集團軍面前…”

他搖了搖頭，臉上的皺紋更深了。

“我曾猶豫過，覺得我們第九師有自己的傳統(tǒng)，有自己的傲氣。貿(mào)然依附，算怎么回事？”

“可現(xiàn)在看看這些戰(zhàn)士，看看那些獲救的幸存者，我這張老臉，這點所謂的傲氣，又算得了什么？”

李明遠輕聲道：

“師長，我明白您的顧慮。”

“但您也看到了，雄芯集團軍的戰(zhàn)斗力，以及他們清剿尸潮的決心與效率。”

“這不僅僅是裝備的代差，更是作戰(zhàn)理念，是指揮體系的全面超越。”

錢振國緩緩點頭。

“是啊，全面超越。”

“那些死去的弟兄，如果能有這樣的火力支援，如果能有這樣默契的協(xié)同…”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無法掩飾的痛惜。

李明遠凝視著自己的師長，這位在戰(zhàn)場上從不皺眉的鐵漢，此刻卻流露出深深的疲憊與掙扎。

“師長，彥勝軍、張震、秦川、凌霄，這四位指揮官，哪一個不是人中龍鳳？”

“他們的部隊，代表的是一種全新的力量。”

“我們第九師的弟兄們，都是好樣的。他們需要一個更好的平臺，需要更強的支援，才能在這末世中更好地活下去，守護更多的人。”

錢振國猛地轉(zhuǎn)過身，看著李明遠。

“你也是這么想的？”

李明遠坦然迎向他的視線。

“師長，在其位，謀其政。”

“我首先是第九師的參謀長，其次，我是一名夏**人。”

“只要是為了守護這片土地，為了民族的延續(xù)，無論歸屬于哪個序列，都是我們夏國的軍隊。”

“只要能讓弟兄們少流血，多殺敵，能讓更多的幸存者看到明天的太陽，我認為就是值得的。”

李明遠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錢振國心中最后一道枷鎖。

是啊，為了什么？

不就是為了這些浴血奮戰(zhàn)的兄弟，為了那些在絕望中等待救援的同胞嗎？

個人的榮辱，部隊的番號，在這些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你說得對。”

錢振國的聲音恢復(fù)了一些力量。

“是我狹隘了。”

“為了第九師的未來，為了這些幸存者，這張老臉，我今天豁出去了。”

他看向李明遠。

“給我接通陸沉淵司令的通訊。”

李明遠動作迅速，很快，加密通訊線路建立的提示音響起。

【通訊請求已發(fā)送…】

等待接通的每一秒，對錢振國而言都顯得格外漫長。

他甚至能聽到自己有些紊亂的心跳聲。

陸沉淵會怎么看他們這支殘兵敗將？

第九師雖然英勇，但損失慘重，裝備也遠遠落后。

雄芯集團軍兵強馬壯，會看得上他們嗎？

【通訊已接通。】

一個溫和卻富有穿透力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來。

“錢師長，我是陸沉淵。”

錢振國握緊了通訊器，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wěn)。

“陸司令，是我，錢振國。”

他頓了頓，組織著語言。

“陸司令，首先，我代表第九師全體將士，以及剛剛獲救的所有幸存者，再次感謝雄芯集團軍的及時馳援。”

“沒有你們，后果不堪設(shè)想。”

陸沉淵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

“錢師長言重了。同為夏**人，守望相助，理所應(yīng)當。”

“不知錢師長此時聯(lián)系我，可是戰(zhàn)場清理事宜上有什么需要我們協(xié)助的？”

錢振國深吸一口氣，又緩緩?fù)鲁觥?/p>

“不，陸司令，不是為這個。”

“我是…我是想…”

他的聲音有些干澀，那份久經(jīng)沙場的沉穩(wěn)，此刻竟有些動搖。

“陸司令，我錢振國，以及我麾下的第九師，希望能加入雄芯集團軍的戰(zhàn)斗序列，聽從陸司令的統(tǒng)一指揮。”

說完這句話，他屏住了呼吸，等待著陸沉淵的答復(fù)。

通訊那頭，陸沉淵似乎沉默了幾秒。

這幾秒，對錢振國來說，仿佛一個世紀那么久。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他幾乎要以為對方會婉拒的時候，陸沉淵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錢師長。”

“自末世降臨，每一面仍舊飄揚的夏國旗幟，每一位浴血奮戰(zhàn)的軍人，都是這個國家不屈的脊梁。”

“第九師的赫赫戰(zhàn)功，陸某早有耳聞。”

“所謂殘部，不過是百煉成鋼的另一種說法。”

陸沉淵頓了頓，聲音里多了一份真誠。

“雄芯集團軍的大門，永遠向真正的勇士敞開。”

“第九師的將士們，是夏國的寶貴財富，是抗擊尸潮的中堅力量。”

“若錢師長不棄，我陸沉淵，以及整個雄芯集團軍，都熱切歡迎第九師的加入。”

“我們需要的，正是像錢師長這樣經(jīng)驗豐富，意志堅定的指揮官，需要第九師這樣敢打硬仗的英雄部隊。”

“沒有什么看不上，只有相見恨晚。”

溫和的話語，卻字字句句敲在錢振國的心坎上。

他預(yù)想過很多種答復(fù)，有客氣的推諉，有公式化的接納，甚至有帶著審視的盤問。

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番推心置腹，飽含尊重與肯定的話。

一股熱流猛地從胸腔涌上眼眶。

這位在槍林彈雨中都未曾眨過眼的老將，此刻，聲音卻哽咽了。

“陸司令…”

他只叫了一聲，便再說不出話來。

不是因為委屈，不是因為卑微。

而是因為理解，因為認同，因為那份沉甸甸的信任。

李明遠在一旁，清晰地看到自己師長的肩膀在微微顫抖，眼角有晶瑩劃過。

陸沉淵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緒，聲音愈發(fā)溫和。

“錢師長，過去的功績，是第九師的榮耀。未來的征程，我們并肩前行。”

“從此刻起，第九師便是我雄芯集團軍序列中的重要一員。”

“具體的整編事宜，我會派蘇明月秘書與李參謀長對接。第九師的獨立番號可以保留，人事上，我也充分尊重錢師長的意見。”

“我們共同的目標，是清除所有威脅，守護人類延續(xù)。”

錢振國用力抹了一把臉，努力平復(fù)著翻涌的情緒。

“是！陸司令！”

他的聲音，重新變得洪亮，充滿了力量。

“第九師，誓死完成任務(wù)！”

“好。”

陸沉淵的聲音里帶著欣慰。

“錢師長，歡迎歸隊。”

通訊結(jié)束。

錢振國放下通訊器，挺直了有些佝僂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