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灑在懷城這座瘡痍滿目的城市。

喪尸的嘶吼絕跡了。

取而代之的，是工程機械的轟鳴，還有士兵們沉穩的腳步聲。

第一裝甲師與第三裝甲師的士兵們，并未因勝利而松懈。

他們開始在城市的關鍵節點，構筑永久性的防御工事。

挖掘壕溝，架設鐵絲網，堆砌沙包掩體。

每一個動作都一絲不茍，仿佛在用汗水澆灌新生的希望。

廢墟之中，陸陸續續有身影走出。

起初是零星幾個，衣衫襤褸，神情戒備。

當他們看到全副武裝的士兵，看到正在搭建的臨時安置點，眼中的恐懼漸漸被難以置信的喜悅取代。

“活人……是活人！”

一個中年男人顫抖著聲音，幾乎要跪倒在地。

越來越多的人從地下室、從殘破的樓宇、從任何可以藏身的角落涌現。

他們扶老攜幼，互相攙扶。

人數之多，遠超了最初的預估。

聶云站在一處臨時搭建的瞭望臺上，手里拿著望遠鏡。

他的眉頭微微蹙著。

“機場那邊，進度如何？”

他頭也不回地問身后的通訊兵。

“報告師長，工兵營已經清理出主跑道，正在搶修塔臺通訊設備。”

“預計三天內，可以滿足輕型運輸機的起降。”

聶云放下望遠鏡。

機場的重建，是重中之重。

后續的物資、藥品、增援部隊，都需要空中運輸線的暢通。

他看向城市的另一端，李俊指揮的工程部隊正在那里忙碌。

鐵軌被一根根重新鋪設，枕木在士兵們手中快速固定。

【哐當——哐當——】

沉重的鐵錘敲擊聲，在清晨的空氣中回蕩，帶著一種獨特的節奏感。

“李師長那邊，鐵路修復有困難嗎？”

“報告師長，李師長報告，枕木損耗較大，部分路段路基需要重新夯實，但他們有信心按時完成。”

聶云微微點頭。

李俊的穩健，他是放心的。

那些被救援出來的平民，在得到初步的食物與醫療后，也自發地組織起來。

一些青壯年，主動向士兵請求任務。

他們幫助清理街道上的小型殘骸，搬運相對輕便的物資。

甚至有些膽大的，在士兵的指導下，開始學習辨認和收集喪尸被焚燒后留下的【晶核】。

“這些……真的有用嗎？”

一個年輕的女孩，手里捏著一枚暗淡的晶核，好奇地問旁邊的士兵。

士兵看了她一眼，聲音平靜。

“這是戰略物資。”

女孩似懂非懂地點頭，更加小心地將晶核放入收集袋。

不遠處，醫療隊的帳篷已經搭建起來。

白色的帳篷上，紅色的十字格外醒目。

傷員被不斷送入，有士兵，也有平民。

醫生和護士們忙碌的身影，在帳篷內外穿梭，構成了一幅緊張卻有序的畫面。

灰燼帶領的黑色守望，完成了最后的清點。

他們的直升機旁，堆放著此行收集到的特殊感染體樣本。

“聶師長。”

灰燼走到聶云面前，他那張冷酷的臉龐在晨光下，線條依舊分明。

“我們準備返回江城基地，向陸司令匯報。”

聶云看向他。

“一路順風。”

“懷城后續的防御，就交給你們了。”

灰燼的語氣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份內之事。”

聶云回答。

黑色守望的直升機很快啟動，卷起一陣塵土，消失在天空的盡頭。

聶云重新將注意力投向繁忙的城市。

每一個角落，都在努力地恢復生機。

盡管代價慘重，但希望的種子，終究是播撒下去了。

他拿起通訊器。

“接通陸司令。”

片刻的電流聲后，一個沉穩而富有穿透力的聲音傳來。

“聶云。”

是陸沉淵。

“陸司令。”

聶云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沙啞。

“懷城的戰斗，我都知道了。”

陸沉淵的語氣平靜。

“你們打得很好。”

聶云的嘴唇動了動。

“陸司令，我……”

他的喉嚨有些哽咽。

“參戰部隊，總傷亡超過百分之三十。”

“陣亡的將士……”

聶云的聲音低了下去，每一個字都顯得無比沉重。

“我愧對您的信任。”

通訊器那頭，是短暫的沉默。

聶云甚至能聽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他等待著，或許是嚴厲的質詢，或許是失望的嘆息。

“聶云。”

陸沉淵再次開口，聲音卻帶著一種異樣的溫和。

“戰爭，從來沒有不死人的。”

“每一個犧牲的士兵，都是我們的英雄，是人類的勇士。”

“他們的名字，不會被遺忘。”

聶云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濕潤了。

他從未想過，陸沉淵會用這樣的語氣同他說話。

在他的印象里，陸沉淵永遠是那個高高在上，運籌帷幄，不怒自威的統帥。

“我知道，你心里難受。”

陸沉淵繼續說道。

“每一個士兵，都是我陸沉淵的袍澤，是我割舍不下的手足。”

“他們的犧牲，不是毫無價值的。”

“他們用生命，為我們換來了懷城，換來了這片土地上，幸存者們重新開始的希望。”

“你沒有愧對我，你和你的部隊，完成了任務，而且完成得很出色。”

陸沉淵的聲音，像一股暖流，緩緩淌過聶云冰冷的心。

那份壓抑在心底的自責與痛苦，似乎在這一刻，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他們……都是好樣的。”

聶云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

一行滾燙的液體，終于從眼角滑落，沿著他布滿塵土的臉頰，留下一道濕痕。

“是的，他們都是好樣的。”

陸沉淵肯定道。

“所以，你更要振作起來。”

“懷城，只是一個開始。”

“接下來的路，還很長，很艱難。”

聶云用力地抹了一把臉。

“是，陸司令！”

他的聲音重新變得堅定。

“我明白。”

“很好。”

陸沉淵的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欣慰。

“我已命令，你部與李俊的第三裝甲師，暫時駐扎懷城。”

“一來，協助災后重建，恢復秩序。”

“二來，也是讓你們的部隊，好好休養生息。”

“連續作戰，你們也累了。”

聶云心中一動。

“陸司令……”

“執行命令吧。”

陸沉淵打斷了他。

“懷城，就交給你們了。”

“是！”

聶云大聲應道。

通訊切斷。

聶云放下通訊器，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他抬頭，望向那片剛剛經歷過血與火洗禮的天空。

陽光，似乎比剛才更加明亮了一些。

他轉身，走下瞭望臺，腳步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