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委工作人員從開始的二十六人增加到了四十八人,也彰顯出省紀委對專案工作組的支持。
賀逸陽徹夜審閱所有人員履歷后,與陳知行經過一小時多的深入討論,最終從現有團隊中篩選出二十四名背景清白的骨干參與行動。
其余存在疑點的人員則被統一留置在市招待所。
恒州煤業礦難事故直指背后的權力網絡,前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周為民的孫子牽涉其中,其子周志強,現任省煤炭局局長。
所以礦難事故便成為突破利益集團的關鍵切入點。
而為確保行動保密性,陳知行與賀逸陽僅帶領后期調入的紀委人員展開調查,而初期派駐的團隊留守招待所。
若行動信息泄露,可鎖定內部可疑人員;若招待所發生異常,則問題必源于留守群體。
這一招不可謂不毒,標準的一石二鳥之計。
不僅能釣出專案組內鬼,還能讓對方在礦難案上露出馬腳。
辦案期間,除專案組正副組長及小組負責人外,所有紀委工作人員均被要求上交手機,實行靜默查辦。
這個規定進一步縮小了潛在泄密者的范圍。
翌日一早,由陳知行、賀逸陽、周若璃及云雪四人帶隊,另配秦戰率領的二十名武警全程武裝護衛,全員分乘兩輛考斯特駛離城區,直奔海星市大峪溝礦區。
作為貢獻全市30%稅收的支柱產業,煤礦背后的利益鏈盤根錯節。
礦難事件能被強行掩蓋,絕非宋青林一人所能為,市委市政府高層難辭其咎。
車隊抵達礦區外圍后,為隱蔽行動,武警隊員換著便裝并配備手槍及六個彈夾,盡量不打草驚蛇!
......
海星市大峪溝礦區。
哪怕是晚上,這里也是燈火通明,24小時不停的干。
殘破的工棚區與燈火通明的采煤井架形成刺眼對比。
礦區的指揮部中,板房搭建兩層指揮部在燈光下有些昏暗,上下八個房間,包括調度室、應急室、財務室、辦公室等。
此刻,礦區指揮部二樓最里一間辦公室中,礦長王大強接到了一個電話。
“喂,許總。這么晚了您還沒睡啊?”
王大強接到電話以后,立馬就從床上起來了,站在地上,保持著微微彎腰的姿態,臉上露出一道諂媚的笑容。
“睡?我能睡得著嗎?啊!”
“省紀委專案調查組已經查到了我們礦區上,你說我怎么能睡得著?”
王大強并不知道這后面代表的東西,所以也就只是十分恭敬的回答:“許總,請您放心,這群刁民全都簽了保密協議的,全都按了大拇指印,他們不敢說的。”
“賠償的錢還在我這里呢,還沒發給他們,他們敢亂說嗎?”
電話那頭的許總猛地拍了下桌子,震得話筒嗡嗡作響:“蠢貨!你以為專案組是來查那些礦工的嗎?他們盯上的是賬本!”
王大強額頭瞬間沁出冷汗,攥著話筒的手指關節發白:“所有賬目都按宋市長吩咐重新做過,驗收報告也...”
“閉嘴!”
許總壓低聲音打斷:“馬上把檔案室的保險柜,連柜子帶文件全部轉移。記住,走礦區西側的廢棄運煤通道。”
突然傳來紙張翻動聲,頓了頓,老總的聲音有些詫異:“等等...你剛才說賠償金還在你手里?”
“是是,總共三百二十萬,都存在...”
“你個豬一樣的蠢貨!!現在就發!”
許總聲音突然變得陰冷:“讓財務連夜挨家挨戶送現金,要看著家屬當面簽收條。記住,收條上日期全部寫成礦難第二天。”
電話突然被掛斷,王大強立馬啐了一口口水,狠狠罵道:“草,你特么才是蠢貨!”
“就那群刁民,要是現在發了,他們絕對能把這件事情鬧大!你以為礦區是跟你說著玩的啊!沒點安身立命的本事,老子早就被這群狗曠工給打死了!”
礦保衛科科長這時候急匆匆的跑過來,咚咚咚的敲響了王大強的門。
“礦長!礦長!不好啦!”
“老張頭瘋了!也不知道他哪里搞的汽油往自己身上澆,手里還拿著打火機呢,讓我們給他兒子一個交代!還要我們把他兒子尸體帶出來!”
......
新開的礦洞口子面前的平坦地面上,張大千嘶吼著舉起油桶,劣質汽油順著佝僂的脊梁澆透補丁摞補丁的工裝。
圍觀礦工沉默地后退半步,有人下意識摸向藏在內兜的欠薪白條。
“王大強這狗娘養的都買了桑塔納!我娃的命就值兩萬塊?!”
“我不管!讓王大強這狗日的把我兒子的還給我!我特么早就說了那礦洞不安全不安全,結果呢,他們保衛科還有王大強就是不聽!”
“兩萬塊錢,老子買你的命行不行啊!”
恒州煤業的死亡賠償金被層層截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礦務局扣安全管理費,承包商抽善后協調款,連村支書都要拿安撫辛苦費。
最終到家屬手里的,往往不足省定標準的十分之一。
張大千兒子的賠償協議上,赫然蓋著自愿接受一次性補助的鮮紅公章和家屬指印。
那是礦保衛科按著昏迷家屬的拇指硬摁的。
“張大千!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已經給你說過很多遍了,那就是一個意外!是你兒子沒有根據安全標準來,這才導致了意外發生!你在這里發什么瘋!!”
王大強怒吼的聲音傳來,保衛科科長帶著一群人跟在王大強的身后怒吼起來。
他一出來就聞到了濃烈刺鼻的汽油味,暗罵張大千你媽了個逼的,買汽油你特么都買劣質汽油!
張大千的雙眼布滿血絲,渾身顫抖著,劣質汽油的味道刺得他鼻腔發痛。
他死死盯著王大強那張油光滿面的臉,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意外?!我兒子才二十歲!他第一天進礦洞,連安全帽都是壞的!你們這群畜生!!”
他猛地朝王大強沖過去,干瘦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汽油順著他的衣角甩出一道弧線。
保衛科的人立刻撲上來,拳腳如雨點般砸在他身上,有人一腳踹在他膝蓋上,他悶哼一聲跪倒在地,卻仍掙扎著往前爬,手指在地上抓出幾道血痕。
“還我兒子...還我兒子!!”
王大強被他的瘋狂嚇得后退兩步,臉色發白,但很快又猙獰起來,指著張大千怒吼:“把他給我捆起來!媽的,反了天了!”
保衛科的人七手八腳地按住張大千,有人扯下皮帶勒住他的脖子,有人用膝蓋頂住他的背,把他死死壓在地上。
張大千的臉被按進煤渣里,嘴里全是血腥味,但他仍死死攥著那個打火機,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王大強...你不得好死...”他嘶啞著嗓子,聲音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
“你們...都得死...”
王大強冷笑一聲,走上前,皮鞋尖踢了踢張大千的臉:“老東西,你以為你鬧這一出有用?礦上死的人多了,你兒子算老幾?兩萬塊夠買你全家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