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青山療養院回來之后,江興懷坐在市委書記辦公室。
很焦慮,也很煩躁。
最高指導小組的各個領導在抵達長天省的當天就召集了省委常委們開了一場長達三個小時的會議,這三個小時的會議,他是如坐針氈。
話里話外的意思,其實都是暗示他們投案自首。
再加之,這幾天陳知行前往京城的消息不脛而走,這也就導致了他心里更加慌亂,他的認罪書放在抽屜里已經有了好幾天了!
江興懷的心中清楚,最高小組這一次的到來絕對不是雷聲大雨點小,他們是帶著尚方寶劍下來的!
如果他們有證據,早都已經抓人了,可惜的是,中紀委并沒有足夠的證據,所以才需要陳知行前往京城一趟。
陳知行去了京城干了什么,他不清楚,但...周為民在一個小時之前已經說過了,陳知行的刀,已經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
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了!
干凈的煙灰缸中,已經塞滿了煙頭,甚至煙灰都已經飄落在了面前的紅木辦公桌上,彰顯出他內心的亂。
江興懷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辦公桌,煙灰缸里堆積如山的煙蒂無聲地訴說著他內心的煎熬。
窗外,長天市的夜色如墨,只有零星的燈光在遠處閃爍,仿佛在嘲笑著他的猶豫不決。
認罪書的邊緣因為多次的翻動而微微卷曲。
他的目光落在上面,卻遲遲沒有勇氣再次拿起。
“真的要走到這一步嗎?”
江興懷喃喃自語,聲音在空蕩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清晰。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著王建軍三個字,江興懷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
“老江,考慮得怎么樣了?”
電話那頭,省委副書記王建軍的聲音低沉而急促:“周書記那邊已經等不及了,今天晚上就要行動。”
江興懷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王書記,我...我還在考慮。”
“還有什么好考慮的!”
王建軍的音量陡然提高:“陳知行已經從京城回來了,帶著什么證據我們都不清楚!現在不動手,明天可能就是我們被雙規的日子!”
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
王建軍繼續道:“周書記已經聯系好了人,只要今晚動手,明天長天省就會變天。到時候,中紀委的調查就會被迫中斷。”
“老江,你聽我說。”
王建軍的語氣突然緩和下來:“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你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這些年打拼的一切。難道就這樣放棄嗎?”
江興懷的目光再次落在抽屜里的認罪書上。
他想起自己從基層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艱辛,想起妻子和女兒期待的眼神。
一股不甘的情緒涌上心頭。
“好。”
他終于開口,聲音嘶啞:“我現在聯系市局!”
掛斷電話后,江興懷猛地拉開抽屜,將那份認罪書撕得粉碎。
紙屑如雪花般飄落在地上,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拿起電話,立馬給上北市公安局局長打了個電話。
“劉蕓同志,你來一趟我辦公室。”
劉蕓,上北市副市長兼公安局局長,級別為正廳。
說起這個,就不得不說祁致遠的尷尬地位。
其他城市的公安廳廳長已經是高配了,副省長兼公安廳廳長,是副部級!
可祁致遠不是啊,這也就導致了省會城市上北市的公安局局長同樣是正廳級,完全削弱了他這個公安廳廳長的威信!
并且,劉蕓做為上北市副市長兼公安局局長,直接管理重要城市,實際權力和政治地位通常更高!
所以祁致遠這才這么著急的想上副省級。
“好的江書記。”
劉蕓也是讓祁致遠頭疼的人物,大有一種聽調不聽宣的樣子,她和江興懷的關系比和省廳的關系更好。
劉蕓也是江興懷的嫡系。
所以說,一旦周為民落馬,必定會造成省級集團大方面覆滅,行政和公檢法集團的覆滅,造成的影響,可謂影響深遠。
政治土壤的崩壞、政治生態環境的失衡等等,都將直接影響整個省的發展狀態。
再加之,林家林山河的政治失策、監管不力、林家的權力失衡等等因素,都會造成一連串的政治反應。
僅僅十來分鐘,身著警服,英姿颯爽的劉蕓便出現在了江興懷的辦公室中。
胸口的警號010001,彰顯出對方上北市公安局局長的身份。
她的目光迅速掃過滿地的紙屑和煙灰缸里堆積的煙蒂,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如常。
她站得筆直,聲音干脆利落:“江書記,您找我?”
江興懷抬頭,眼底的焦躁被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決然的冷靜。
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
劉蕓沒有多問,徑直坐下,雙手交疊置于膝上,警服肩章在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
“情況緊急,我就不繞彎子了。”
江興懷壓低聲音,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周書記那邊已經決定今晚行動,省廳和市局必須配合。”
劉蕓眸光一閃:“具體是什么行動?”
“控制關鍵人物,切斷調查鏈條。”江興懷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陳知行從京城帶回來的東西,絕不能落到中紀委手里。”
劉蕓沉默片刻,忽然開口:“江書記,您確定要這么做?”
“你覺得我還有退路嗎?”
江興懷冷笑一聲,指了指地上撕碎的認罪書:“現在不動手,明天被雙規的就是我們。”
劉蕓的目光落在那堆紙屑上,神色晦暗不明。
幾秒后,她緩緩站起身,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緊繃:“我明白了。市局這邊會立刻部署,但省廳那邊...”
“祁致遠不用管。”
江興懷打斷她,眼神陰鷙:“他早就被陳知行盯死了,自身難保。你只需要確保上北市的力量握在我們手里。”
劉蕓點頭,轉身走向門口,卻在握住門把時頓了頓,背對著江興懷說道:“江書記,有些路,一旦走了就回不了頭。”
江興懷沒有回答。
門關上后,他重新點燃一支煙,猩紅的火點在黑暗中明滅。
窗外,長天市的夜色愈發濃重,零星的燈光像是蟄伏的獸眼,冷冷注視著這場即將爆發的風暴。